第69章
阮钺今天真的很奇怪,谈意惟想,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但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人还懵着,被平平地放在床上,拿掉拖鞋,然后阮钺黑云压城一般罩上来,双手撑在他身侧,在他上方盯着他看。
“陈教授今天,通知我回组了。”
阮钺慢慢地说,谈意惟闻言,抬起眉头,睁大了眼睛。
这么快?他惊喜地想,不愧是陈教授,办事效率真的高,原本他还以为,自己那封邮件会被晾在信箱里一段时间,等大忙人略有空暇才能见到天日。
“你去找他了,对不对?”阮钺紧接着发问,黑而沉的眼睛盯紧了谈意惟的脸,颇有些灼灼的威慑力,谈意惟突然有点紧张,心率一下子变快了。
他也知道,这事到最后应该是瞒不住阮钺的,毕竟那天看到的人那么多,拍照的人也不少,但没想到一切都发生得这么快。
“喔……啊……嗯……”他拉长了声音,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眼睛四处乱瞟,想着怎么才能搪塞过去。
但这时,阮钺突然伸出手指,擦了一下他嘴角的薯片碎,又拿到自己眼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看。
谈意惟又被抓到一个小辫子,心里愈发慌张,他扭了扭身子,想翻转过去然后爬走逃跑,但阮钺一把按住他的肩,撑在他身侧的胳膊一弯,顺势滚到一边,把他摁在了怀里。
阮钺喝了酒,身上是有点酒精味,但他在进门之前好像特意喷了除臭剂,到现在,谈意惟鼻尖萦绕着的,主调还是一阵一阵的柠檬香。
他有个预感,今天晚上肯定会被收拾得很惨,于是不安地缩了缩脖子。
但阮钺很久都没再动作,只是抱着他,越抱越紧,好像有什么情绪发泄不出,很憋闷,呼吸也粗重,胸口贴着谈意惟的脸高高低低起伏。
谈意惟静静地被抱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不行,就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贴心地一下一下摸摸阮钺的背:
“怎么啦,能回去课题组,不高兴吗?”他带着点安抚性质,温温柔柔地问。
“我不需要——”阮钺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说,很危险的措辞,让谈意惟狠狠地心惊了半秒。
“我不需要你这么辛苦,”他却接着这样说,“为我操心,为我去……求别人,我没照顾好你,对不起。”
谈意惟以为阮钺是要怪他自作主张,但没想到却听见一句道歉,他嘴巴小小地张着,愣住了一会儿,才渐渐体会到阮钺那种复杂的心情。
他深吸一口气,费力地稍微把脸抬起来。
“可是,我特别特别高兴,”他眼睛里有了点儿朦胧的雾,看什么都觉得湿润、温和,“因为我爱你呀,能做点什么帮到你,真好,好想让你知道我有多高兴。”
阮钺似乎真的是很轻浅地醉了,听到这句话,略微眯起了一双醉眼,弯曲脖颈,低下头仔细观察谈意惟的表情,两人鼻尖挨着鼻尖,呼吸交错,心跳交织,过了好一会儿,阮钺低低地“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然后,他借着醉意,讲出了平时绝不会轻易说出口的话:
“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第75章 爱情鸟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第一个吻什么时候落下来的,谈意惟感觉到渐渐有湿热的触觉在皮肤上轻点。他被蒸蒸的热气扑得睁不开眼,半开半闭着眼皮,看阮钺的脸一次一次贴近,在自己脸上每一处珍重地亲吻。
额头、发间、耳鬓,温和无害的眼睛,弧度可爱的眉毛,阮钺的嘴唇蹭过他高挺的鼻梁骨,在他漂亮的鼻尖上轻轻用牙齿咬了一下。
没有太多欲望的成分,只是显示着满腔涌动的爱、恨不得掏出心脏肝肺来表达的喜欢。
谈意惟唔唔嗯嗯地被男朋友亲来亲去,眼泪慢慢挤出来了,又一颗一颗在亲吻中消散,他抬手抱住阮钺的肩头,在对方的肩胛骨、宽阔的背上充满依恋地摸摸,享受这种内啡肽逐渐分泌的感觉。
谈意惟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世界那么大,大多数人都要翘首以盼很久,才能等到一个各方面都很契合的爱人,甚至也可能永远永远等不到那个人。但他早早就拥有了命运的馈赠,年纪不大,目前为止一多半的人生却都是和爱人一起度过。
真幸福啊,他脑海里冒出很多五颜六色的泡泡,在一片喜悦、祥和的波浪之中,一颗心变得好轻松好轻松,好像之前所遭遇过的全部苦难,甚至包括8岁时把他抛下的妈妈,都是可以原谅的。
如果在那个冬天,妈妈没有带着他坐十几个小时绿皮车北上,没有狠下心来把他丢在那个天寒地冻的夜,他也就不会遇到阮钺,不会在20岁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年轻人。
因为有了全心全意爱着的人,他可以不用追问人生的意义,不用苦思冥想在不乏有假丑恶的世界上继续存活的理由。他有爱人,有爱的热情与力量,而刚好,他爱的人,也是这样地爱着他。
大三结束的时候,谈意惟在纪老师的指导下完成了学年论文,暑假继续在机构实习,8月,报名参加了市政府举办的大学生艺术节。
艺术节一共持续三天,但一般只有开音乐live的晚间时段人最多。谈意惟参加的是第二天下午的雕塑展,地点就在大学城附近的公园草地上。为了参展,他抽空去工作室做了两只流光溢彩的爱情鸟,交颈相依的姿势,特别精致漂亮。
当天,阮钺带着沈英南,陪谈意惟一起去了现场。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他拿了把大遮阳伞,背着三个水壶,给一大一小两个宝贝仔细挡着阳光。
上大三以来,谈意惟做论文、上课,都很用心,时不时也抽出时间参加一些艺术节、大学生作品征集大赛,没有太多功利的心态,表现倒是都不错,有的作品甚至被收藏家或者企业看中,卖出了不错的价钱。
这一回也不例外,下午四点之后,毒辣的日头稍微收敛,草地上的人渐渐多起来,在一众抽象的,叫人看不懂的雕塑之间,谈意惟的“爱情鸟”显得特别直白、热烈,而且美丽,很多情侣看见了都要过来合照。
傍晚快6点时,音乐live即将开始,大批观众涌入,气氛迅速被炒热。夏季,人的情绪本来容易激动,再加上有演出可看,每个人都兴奋异常,空气中吵吵闹闹地充斥着笑声、叫声、舞台设备的试音声,到处都是热闹而又混乱。
阮钺小心地看护着两个人,一会要盯着小孩不让乱跑,一会又要防着什么人来跟谈意惟搭讪,恨不得长出三个头六只眼睛,把谈意惟和沈英南死死看住,但没过一会儿,舞台上唱起第一首歌的时候,还是一个没注意,叫沈英南从他眼皮底下溜走了。
沈英南很激动,想看演出,在往音乐传来的方向跑,阮钺一回头看见了,连忙迈开长腿奋起直追。小孩个子矮,在人与人的间隙里钻来钻去,很难抓,好在阮钺他动作敏捷,力气也大,费力地拨开一层一层兴奋的观众,终于在人群的腹地中捉小鸡似的把沈英南拎起来。
他很生气,很严肃地教训小孩:“乱跑什么?忘记我们今天是干什么来的了?”
沈英南还在频频回头,想看舞台上酷炫的摇滚乐队,嘴巴里嘟囔着:“我知道呀,来陪小谈哥哥的嘛,可是来都来了,看看又咋了嘛!”
阮钺不跟他废话,拖着人就往回走,但快步走回展览区之后,一眼却看见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西装男人站在“爱情鸟”旁边,跟谈意惟说话,说了两句,谈意惟就双手呈上一张名片。
阮钺立刻警觉起来,不自觉地捏了一下沈英南的小手,把小孩捏得尖叫鸡一样“啊哟”一声。
他稍微放松手劲,拉着小孩,风一样走到谈意惟身边。
那男人见有人来了,礼貌地笑笑,和谈意惟说了句:“好的,再见。”
然后,就转身迈着鸭子步走了。
阮钺瞪着那人的背影,还没来得及质问,谈意惟先兴奋地抓住他的小臂摇晃,边摇边说:
“啊啊,他说他说他说要买我的爱情鸟,出这个价!”
说着,神秘地伸出两根手指,在阮钺脸前来来回回晃动。
“你给他联系方式了?”阮钺却不关心这个数字,只盯着谈意惟的脸,沉着嗓子问。
谈意惟手不晃了,眼睛眨眨,敏锐地察觉到了男朋友不悦的心情,赶紧解释说:“没,给的是工作室经纪人的名片。”
闻言,阮钺的脸色稍有缓和,但还是没有完全放松,这种不放松一直持续到了展览结束,收摊回家。
其实,他很想让谈意惟在这种场合都戴上口罩,以避免被某些苍蝇叮到。
但他不能这样要求,能够不戴口罩,这样出现在人群中,正常地与陌生人交流,代表谈意惟现在心里的安全感已经越来强,作为男朋友,他应该小心地维护这种安全感,而不是专横霸道,再把谈意惟好不容易对着外界探出来的脑袋按回去。
舞台上的歌唱到高潮时,展览区基本上就没人了。谈意惟和阮钺带着孩子不好去人太多的地方,就在旁边的小摊上买了点吃的,坐在草地上充满设计感的半包围摇摇椅上远远地听了会儿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