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今晚他不是和苏徜去吃饭了吗?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闻青生皱眉。
  “我看到你给我打电话。我刚才睡着了,没接。”
  闻青生抿了抿唇,对谢呈明撒了谎。
  “哦。我顺手按到了,想着不打扰你休息就先算了。没什么事。你好好睡觉。”
  谢呈明醉得稀里胡涂,竟然还记得闻青生白天在艺术馆脸色很差。
  “季向松有没有找你麻烦,我临走时,好像看到他朝你休息室那个方向去了。”
  当时看到没拦,何必现在再提。
  闻青生胸口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没有。他没来。”闻青生试探着问,“你在哪儿?要不要喝醒酒汤?”
  “我回主宅了。王姨给我煮了。”
  “好,喝了早点睡。”闻青生莫名松了一口气。
  闻青生对谢呈明哪是好脾气。
  是没脾气。
  季矜栩说,给哥哥风雨无阻递套。
  闻青生听了,心底咯噔。
  有人开玩笑,有人照镜子。
  他曾经给谢呈明的床伴情人们订餐送礼物放烟花。
  刚才谢呈明打来电话,那一瞬间,他脑子里不禁想到了,谢呈明和苏徜进展神速,情难自制,喊他去送套。
  闻青生抬手捂住眼睛,扪心自问,如果今晚真让他去做这种荒唐事,他会不会答应。
  他会。
  *
  事实证明,闻青生的直觉很准。
  谢呈明找他,是因为和苏徜有关的事。
  在公司碰面的时候,闻青生发现谢呈明的心情依然不太好。
  向来注意形象的人,下巴带着青色胡茬,颓唐萎靡。
  早上排满了会议,谢呈明不主动讲,闻青生也没空问。
  等到午休,季矜栩来了一趟,闻青生跟着坐上了黄色跑车。谢呈明在办公室看手机发呆,没有反应。
  下午,闻青生终于能单独给谢呈明汇报工作。
  谢呈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闻青生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停止了无用功。对工作,闻秘书有自己恪守的原则。
  谢呈明杯子里的咖啡早凉了,闻青生给他重新泡了一杯茶。
  清香四溢,热气蒸腾。
  谢呈明被烫了一口,回了神。
  “和苏徜吵架了?”闻青生问。
  谢呈明叹气:“阿生,你真了解我。”
  “很好猜。”
  财报正常,谢氏稳定,公司没有需要发愁的问题。最近,能让谢呈明牵肠挂肚的,只有正值新鲜劲的苏徜了。
  谢呈明撑着额头,把那晚的事讲了。
  原来是谢呈明和苏徜去餐厅,遇到了前床伴。
  那人和谢呈明好聚好散,关系不错,就过去打了个招呼,还以为苏徜是谢呈明的新人,调笑了两句。
  谢呈明夹在中间,面露难色。
  苏徜是纯良,不是蠢,立即听明白了。
  要说谢呈明没过几个情人,苏徜当然不信。但心里有准备是一回事,被当面戳破又是另一回事。
  苏徜膈应得慌,和谢呈明冷战了。
  谢呈明在欢场无往不利,这次栽了跟头。
  闻青生抱着手臂,事不关己般,道:“好好哄吧。”
  谢呈明:“已经哄两天了。不回我消息。”
  才两天。没十天半个月,磨不下来。
  闻青生想着,却提醒谢呈明:“这周五晚上要回主宅。我也被要求去。”
  “哎。”谢呈明更烦了。
  *
  谢家家宴。
  谢父问谢呈明公司的近况,偶尔也让闻青生答两句。
  谢父身体不好,是病退的,但放权也爽快,乐得让儿子早日继承家业。
  随意聊完工作,就该催婚了。
  “青生,听说你有恋爱的情况啊?”
  谢父一脸慈祥,似是诚意关切。
  闻青生预料到催婚是重点,但没想先冲他来了。
  他被omega追求的事,都传到了谢家。
  “再看看。”闻青生说得模棱两可。
  谢呈明惊讶地看他,问:“你真在谈?”
  闻青生:“没……”
  “青生想谈恋爱是好事啊。”谢母打断道,“呈明,你最近和苏家小儿子怎么样了?”
  谢呈明嘴角一抽,糊弄道:“还行。”
  “如果看上人家,就老实收收心。”
  谢母很清楚谢呈明前几年的风流事。
  “我早就……算了。我知道了。”
  谢呈明不欲争辩,装作要盛汤。
  闻青生很自然地说:“我来吧。”
  谢母瞧着闻青生,说:“你俩要是都能有对象,家里可以一起办订婚,热闹。”
  闻青生拿汤匙的手一顿,递给谢呈明,让他自己盛。
  “谢谢伯母。”闻青生说。
  闻青生知道,谢母又在提醒他。
  那一年,闻青生刚分化完,谢母坐在他床边,亲手擦拭他额头的汗。
  母慈子孝的画面,透着生分疏离。
  “这个家,总是我来做恶人。”
  “呈明是家里的独子,肯定要和门当户对的omega联姻。”
  “青生,你是谢家正经认回来的孩子,永远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谢家不会亏待你。”
  “你明白吗?”
  挨过第一次易感期,闻青生嗓音沙哑,像悲恸大哭过,说:“我明白。谢谢伯母。”
  闻青生很少开怀地笑,也从没有见过他哭。
  谢母心揪了一下,但仔细观察,发现他眼睛不红,没有泪痕。
  青春期的喜欢嘛,等年纪大了,看过花花世界就淡了。
  她想着,舒了一口气。
  *
  吃完饭,闻青生要先行离开,谢呈明却拉着他去了楼上的书房。
  “王姨整理出一些旧书,让我们看看要不要还留着。”
  两人打开纸箱一看,哪是什么书,是初中高中的试卷练习册和记录本之类。
  全是谢呈明的旧物。
  闻青生高中毕业就搬离了谢宅,以前住的房间早已作为了客房。他清理掉了所有青葱岁月的留念。
  他的学生时代并不怎么愉快,有谢呈明护着才好一些。
  谢呈明兴趣盎然,拿了本错题集,刚打开,落出一张闻青生的高三模考成绩单。
  闻青生眼皮一颤。
  谢呈明疑惑地捡起来,说:“我保存这个干什么?”
  “想起来了。你比季向松那年模考的总分还高了一分,刷新了学校历史第一。”谢呈明晃了晃纸,回味起了当时的暗爽,“老师特意在全班面前讲了。”
  “他和我们一个高中?”
  闻青生毫无印象。
  “我们高一,他高三。新生入学仪式还让我们听他演讲。”
  季向松现在拦截谢氏的生意,可能纯粹为了扩张商业版图,并非特意针对。
  但谢呈明从高中起,单方面和季向松结下了梁子,视其为对手,暗中较劲。
  老师说,谢呈明家世好成绩好,又与人好相处。
  又说,高三那个季向松更厉害,以后了不得。
  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突然上头笼着另一个人的阴影。谢呈明记恨得牙痒痒。
  “你要拿回去保存吗?”谢呈明问。
  “不需要了,留着也没用。”闻青生没有犹豫地说。
  谢呈明把成绩单夹回错题本,找来王姨,说:“这些旧东西都扔了吧。”
  闻青生忽得反应过来,回头看那堆废纸。
  “阿生,走。我送你回去。”
  谢呈明无所察觉,和闻青生勾肩搭背,好兄弟似的搂着,往屋外带去。
  *
  谢呈明开车,将闻青生送到公寓。
  两人都一言不发,直到闻青生下车时,谢呈明喊住了他。
  “我要和你说个事。”
  闻青生盯着谢呈明的眼睛。
  谢呈明像做了重大决定,显露着坚定。
  “以前的那些关系,帮我断干净吧。麻烦你了。”
  会所的房间都不留了。
  通知那些人,再见到谢总,别乱讲话。
  浪子回头,昨夜的荒唐一笔勾销。
  谢呈明要往前走了。
  无关南区科技园,谢呈明对苏徜是认真的。
  闻青生脑子有点麻。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答,又是怎么下车,走进了公寓。
  闻青生茫然地踏进客厅。
  那银灰色的西服三件套,从慈善艺术展后,他拿去送洗,刚取回来,还没来得及挂进衣橱。
  曾经的礼物躺在沙发上,像在无声地嘲弄。
  这算不算也是旧东西,该扔了。
  闻青生夺门而出,来不及等电梯,从高楼飞奔而下。
  哪里还有谢呈明的影子。
  闻青生喘着气,胸膛起伏,喉间有股血腥味。
  他哑然失笑,冷静了下来。
  闻青生缓步走到小区门口,叫了一辆车,带着他驶向霓虹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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