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如果秦黎看得懂的话，就会知道这只是本叫做“野蔷薇村”的儿童故事，讲述了一群小老鼠的生活。
可是他看不懂。
每当alpha翻阅的这些外文书籍时，总觉得对方一下子离自己很远，哪怕互相挨着肩膀在沙发上坐着，也像在仰望着天上的云。
……梨宝贝曾经短暂地拥有过一朵云。
秦黎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树叶缝隙里落下来的光斑如浮金，晃动在脸上，仿佛这几个月经历的所有一切都只是若即若离的梦幻泡影，喜欢不够热烈，抱歉不够真挚，就连讨厌都没有浓墨重彩，只有酸酸的难过扎在眼睛里，眨一下就想叹气掉眼泪。
他搓搓冻僵的脸，扒开树叶子朝外看，看到护工接了个电话离开了，于是收起难过，开始行动。
对于护工的离开，陆边叙没什么反应，往后翻了一页，似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本书上，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大概能猜到是谁将护工支开的。可秦黎到底想做什么？他思索。
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举动不说，温向成脖子上的围巾就是自己送给秦黎的那条，不会有错，没想到转手就被送给了温向成，这算什么？借花献佛？
一个前男友，一个前联姻对象现合作伙伴，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居然能勾搭到一起，似乎还有针对自己的打算。
陆边叙有些胸闷，感觉自己被全世界的omega背叛了。
他合起书，忽然感到轮椅动了一下，开始慢慢往前移。
陆边叙：“？”
柑橘味从后面飘过来，轮椅被溜溜达达地推走了。
紧绷的肩膀顿时放松下来，他没有出声，假装继续看着手里的书，用余光看了看两侧的景色，判断这是通往医院东大门的路。
……这算绑架吗？
陆边叙差点被气笑了，忽然想回过头吓唬一下秦黎，看omega惊慌失措丢下轮椅逃窜的样子。
想了想，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这个品种的omega是巨龙，不会对人类造成超过一把指甲刀的伤害，最大的伤害也不过就是标记的时候痛得咬了自己一口，皮都没破。
又走了一会儿，陆边叙瞥见前方出现一辆阿斯顿马丁。
有点眼熟。
好像……好像是自己的车？
他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连人带轮椅推进了车里。
秦黎提前研究过，这家医院提供的特制新款轮椅拥有一键辅助上车功能，不需要别人帮忙，绑架起来十分方便。
他关好车门，绕到另一边跳上驾驶座，咻地一打方向盘，扬长而去，还没忘了拉黑温向成。
……
二十分钟后。
温向成看着那个鲜红的感叹号，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把那只满口甜言蜜语特别会骗人的柑橘味榨成汁。
抬起头，面对一众气势汹汹的医生助理秘书，又不得不摆出公关式的完美微笑。
“都看着我干什么？我也是刚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护工？什么护工？稍等我接个电话。”
“刚刚我堂哥打电话过来，让我协助你们找人。放心，48小时内保证你们陆总一根头发都不少地回来。”
“行了，都散了吧，别围在这里，这事闹大了对陆总影响也不好，是不是？”
-
出租房楼下。
陆边叙看着吱嘎作响的破烂电梯，有些担心，但也没说什么。
omega相当不专业，偷车就算了，还没给自己蒙上眼睛，街道、小区名字和楼栋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他都能自己拄着拐杖离开。
他继续观察。
这间出租房又小又破，还没金玉蓝湾的一个书房大，不过打扫得很干净，除了窗户。玻璃窗布满了灰尘，连照进来的阳光都变得暗淡了，蒙蒙的一层。
床边不知道为什么掉了很多暖宝宝，房间里很冷，寒意凉飕飕地往衣服里钻，等开了空调大概会好些。
原来秦黎住的地方是这样的。
和本人不太一样，既不够暖和也不够柔软，灰蒙蒙的，仿佛滚在角落里无人发现的水晶球，让人忍不住想抱起来擦一擦。
陆边叙等了片刻。
没等来温暖的空调，反而一直听见身后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好像在找东西。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冻得受不了了，转过头。
身后的omega被吓了一跳，立刻举起刚刚找到的东西，远远地瞄准自己，似乎有些紧张，双手晃得厉害。
陆边叙皱起眉，心里有什么熄灭了，沉沉地往下一坠，屋内的冷意仿佛一瞬涌到了身边。
那赫然是一把枪。
第37章
陆边叙拨了一下轮椅，转过方向，面朝秦黎，清楚仔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omega看起来很紧张。
他不认为秦黎有胆量开枪，没有感到恐惧，内心平静得近乎空旷，只是心跳逐渐加快，血液在血管里无声轰鸣，冰凉的手指和脸颊几秒钟之内变得无比燥热。
是愤怒吗？陆边叙分辨不清。灵魂仿佛抽离到了外面，冷漠地观察着身体。
浓重的虚无感不断涌出来，五感逐渐褪成白纸，整个世界好像被压扁成了框在画框里的铅笔素描。
他见怪不怪，越过那层怪异的失控感，调动手指，慢慢地摸向衣服夹层，须臾，触碰到了一个小瓶子。
是装了维生素的药瓶。
他倒了两粒出来，放进嘴里直接嚼碎。
运气不错，是维生素c，舌尖炸开的酸味直冲天灵盖，一下就把出窍的灵魂捏成球塞了回来，粗暴但有效。
正准备再吃两粒提提神，忽然，药瓶被一只伸过来的手夺走了。
陆边叙掀起眼皮看了看，发现是秦黎凑过来了，不知什么时候收的枪，还点了支味道很呛的烟咬着。
他又把药瓶拿回来，倒出三粒。
秦黎本来还有些担心刚刚那一下已经被陆边叙发现枪是假的，但转念一想，陆边叙都吃上药了，说明脑子根本不清醒。
于是又放心大胆起来，找了找状态，回忆了一下到处流浪时和人干架的感觉，突然凶神恶煞地一把夺过药片，扔在地板上，踩住用力碾了碾。
陆边叙：“？”
“喂，”只见omega摘下烟，不紧不慢地往自己脸上喷了一口，轻佻又放肆地说，“有没有可能，我不是幻觉？”
陆边叙：“……”
见他不说话，秦黎重新咬住烟，两手撑在轮椅扶手上，将人困住，充满威胁地渐渐逼近：“我已经全部知道……唔？”
陆边叙伸手掐住他的两颊，拔出烟，掐掉，冷冷道：“你差点烫到我。”
吐字清晰，逻辑明确。
秦黎：“？！”
秦黎感觉不对劲，想要退后：“你……药起效这么快吗？”
陆边叙不松手，反而抓住omega脖子上的蓝围巾绕了几圈，把人往怀里一扯：“我送你的围巾呢？”
秦黎猝不及防撞在对方胸口摔了个狗吃屎。
不过他还记得陆边叙的腿还打着石膏，混乱中堪堪一把撑住扶手，避开伤处，姿势怪异地挂在了对方身上。
蓝围巾另一头被alpha攥在手里，很短，他怎么也扯不回来，不得不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像只被拴在轮椅边上的活蹦乱跳的炮仗。
“放开……松手！什么你送我的，这是温向成给我买的！”
“哦，温向成。”陆边叙慢慢重复，攥得更紧了，“喜欢他给你买的围巾？”
“为什么不喜欢……”秦黎一抬头，冷不丁看见对方几乎要吃人的眼神，声音逐渐小下去，咽了口唾沫，“你、你这个坏alpha，骗子。”
“哗啦——”
房间很小，轮椅旁边就是硬板床，陆边叙使用轮椅自带的辅助上车功能，将两人一起推到了床上。
“到底谁是骗子？”他拖过被摔懵的omega，粗暴地将人掼在床头，捏住对方的下巴，直到对方脸上出现吃痛的神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前后两次接近我都是为了得到秦游的下落，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已经被你下毒药成傻子了。秦黎，你当我是什么？”
秦黎被掐得很痛，拼命挣扎起来，慌乱中摸到那把放在兜里的模型枪，一把抵上了陆边叙心脏的位置。
“放、放开我！”他色厉内荏地道，“你骗我说哥过得很好，哥明明被关起来了！被人关在庄园里逃了很多次没逃走，还生病了……骗子、啊！”
枪被打飞了，远远的飞出去，掉在地上，窗外的光照进来，在金属枪体上反射出锃亮的冷光。
陆边叙看也没看，苍白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缝，愤怒已经烧干了，只剩下失望的残渣，冷冷地堆在那里。
他正打算将秦黎打昏过去，忽然，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紧接着噼里啪啦一串砸在手上，滚烫沉重，仿佛浸泡了很多委屈，omega哭起来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