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起身走到窗户旁,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
他早就认出了对方不是鹤时序,不过是将计就计,从欺负那人中获得顽劣的愉悦感。
垂眸,嗅着空气里的伪劣檀香味,他总觉得那人非常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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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如期举行,陈见津的黑色长发宛若丝绸,用一根金钗挽起,身上是一袭黑色缎面西装,用金丝纹绣出了大片的格桑花,显得矜贵而生人勿近。
鹤时序满眼笑意,牵着陈见津的手缓缓走上红毯,千万人的欢呼声中,焦糖色的眼睛沉默地诉说着爱意。
只要结果对,过程如何都不重要了。
戒指缓缓套进,鹤时序眉目含情,陈见津的眉眼仿佛也如坚冰融化,露出了些许柔情。
司仪起哄地要二人亲嘴,鹤时序眉眼弯弯,轻轻踮脚。
陈见津垂眸静静地看着鹤时序,像是接受了这种被强取豪夺的命运。
在即将吻上的那一刻,一声枪响打断了浪漫甜蜜的婚礼。
燕琛着一袭军绿色的军装,凌厉的眉眼间尽是煞气,上挑的凤眼眼尾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提着枪,明明身后跟了一群士兵,来势汹汹,却无端地让人觉得他像一头走头无路的孤狼。
凤眼的眼尾泛红,他抑制不住喉间的哽咽,举着枪质问着鹤时序: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燕家破产了,我爸上吊,我妈自刎,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洁白的婚礼变成了血腥的盛宴,燕琛从慌乱逃跑的宾客中逆向而行,走到陈见津的身旁,单膝跪地。
他垂眸,手上的华丽闪耀的戒指,被取下,套上了一枚易拉罐的瓶盖。
凤眼里满是绝望的孤寂,燕琛在祈求他的爱,也在向他的神求救:
“这是你之前戴到我手指上的,我带了燕家最后一队士兵杀了出来,我带你走,以后我们好好过,好吗?”
陈见津湛蓝色的眼宛若漆黑的漩涡,有玩味,有怜悯,但唯独没有燕琛想要的爱。
鹤时序抬手挡在陈见津身前,桃花眼含情,眉眼间都是看到死对头这副模样的快意:
“有没有可能,你家那些腐败的证据,都是你的心上人亲交给我的呢?”
燕琛错愕地睁大眼睛,他怔愣地望向陈见津。
陈见津沉默不语,只是站在一旁,长发像蛛丝一样攀上陈见津的脸颊,使得他幽深莫测,他在手上掂量了一下燕琛给他的u盘。
牵起燕琛的手,将u盘放在了燕琛的掌心。
“什么意思?”
燕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上的u盘,他是一条忠诚的狗,以至于将一切都当作了换取引绳的筹码。
却没想到自己的真心会化作一把刀,直插他的心脏,捅地他鲜血淋漓,家破人亡。
凤眼里仍是期冀,他跪下,一点点挪动到陈见津的腿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不是真的,对吗?”
沉默成为了最好的回答。
他终究还是无主的狗,永远在被抛弃,可他也是个贱骨头,忠心耿耿的狗,即使主人放开缰绳,他仍会眼巴巴地将绳子叼回来,祈求得到主人的垂怜。
燕琛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可眼睛里却含满了泪水,他不解地提问:
“吃穿住行,我给你的都是最好的,你为什么还是背叛我?”
陈见津眸子里浑然是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能开口。
反倒是鹤时序率先回答,话语恶劣讽刺:
“因为你给他的都不是他想要的。”
燕琛的眼泪如扯不断的珍珠般不断滚落,喉咙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变得干涩沙哑,他抬头望着陈见津,喃喃自语:
“你想要的,你跟我说,我都给你,我求求你跟我走。”
燕琛话语未尽,却看到了陈见津带着怜悯的无奈表情,他轻轻的摇头,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燕琛苦笑一声,凤眼里遍布着的是鲜红的血丝,凤眼里满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他想要一个答案:
“陈见津,你爱过我吗?”
湛蓝色的眼睛里陷入了一种迷茫,他的手触碰上他的心脏处,明明在跳动,却毫无悸动的感觉,好像他是一个洋葱,拨开层层美艳的外表,里面却是空荡荡。
过去像碎片闪回,肌肉机械性得习得了残忍的回应: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过去都是你自作多情而已。”
燕琛听到这句话,凤眼呆滞地睁大,而后是自嘲的笑,笑声越来越大,让人感觉他仿佛要疯了一般。
只是当他抬头时,眼睛里却满是悲戚的泪水。
“陈见津,我好恨你啊。”
心脏的某个位置轻轻抽动了一瞬,陈见津扯过纸巾,向燕琛抵了过去。
鹤时序立刻握住陈见津的手腕,陈见津湛蓝的双眼向一旁的鹤时序淡淡的扫了一眼,鹤时序心知肚明,只能不甘心地松手。
“以后不要在遇见我了,我不是你的良人。”
低头的燕琛猛地抬头,哀伤已完全消失,剩下的是灼灼如烈焰般的恨意。
他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写,声音嘶哑,却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下出最恶毒的诅咒:
“陈见津,永远都不会有人爱你这种水性杨花,见钱眼开的贱人,你一辈子都会孤独终老。”
再恶毒的话,陈见津都听过,这仅仅是小儿科,他只是冷淡地耸肩摊手,又再次回过头来,风里只留下一句:
“随便吧。”
很久的后来,燕琛每每想起这句话,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没有人能想到命运在这时候展露了他恶意的一脚。
燕琛失魂落魄的起身,而后转身离开。
身边的亲信有的负伤,有得躺在血泊之中,他的手腕也被拷上冰冷的镣铐。
怎么结局就变成了这种样子。
做了这么多,最后还是失去他。
燕琛笑着流泪,嘴里皆是咸涩的味道,心底的恨意与涩意交织。
他对陈见津的爱意在这一刻停止,往后余生恨意就像一场不间断的小雨,濡湿了他的一生。
——
宾客已经四散而尽,陈见津揉了揉发痛的眉心,疲惫地说:
“你想整垮燕家地要求也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也拿到了,这场名不副实的婚礼没必要再继续了吧。”
他转身想走,手腕却被鹤时序猛地抓住,对方语气偏执而阴沉:
“继续婚礼,外面已经被鹤家的人封锁了,你想逃也逃不出去。”
“且慢,都结婚了,怎么能不请哥哥来呢?”
宋绪时踏着鲜血而来,血肉在他的脚下被捻作肉泥,他却熟视无睹,毫无道德心的他眼里只有一个人——陈见津。
那人笑的玩世不恭,吊儿郎当,他衣领大开,陈见津只是垂眸,里面的好风光就一览无余,于是只能避嫌地移开目光。
宋绪时笑嘻嘻的将陈见津的头偏向屏幕,湛蓝色的双眼惊诧地睁大,屏幕里放着地赫然是那天录像带里的另一半。
小十艰难地从水里爬了出来,鹤时序却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阴沉沉地注视着躺在地上的小十。
更令陈见津感到震惊的是,鹤时序和小十的脸竟然一模一样,唯一能分辨出来的就是眸子的颜色,一人是深黑,另一人是焦糖。
鹤时序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按着小十,一刀刀地划烂了对方的脸,□□穿上了金装,就此一跃而上,凭着脸变成了真少爷。
宋绪时如酒般醇厚的声音,在陈见津的身后响起,陈见津仿佛真的喝了酒一样,思绪变得模模糊糊;
“你难道真的要和一个杀死你旧友的人在一起吗?”
陈见津眉眼沉沉,往事像深渊般拽着他往下坠,他摇了摇头,咽下了喉间的哽咽:
“放我走吧。”
这是他给鹤时序留下的最后的尊严。
鹤时序两眼空空,他伸手想要去拦住陈见津,唇一开一闭,他想要解释,却发现他本就作恶多端,像他这种恶人,连洗白的机会都不会有。
扫视到一旁桌子上放的水果刀时,焦糖色地眼睛猛地亮起来,他一把拿起刀,向自己的脸用力的划了下去。
他的手腕却被陈见津握住,只不过陈见津是隔着数张厚厚的纸,握住他的手腕的,冷淡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别发疯了。”
看着陈见津避之不及的模样,鹤时序荒诞又自嘲地想,明明过去是他有洁癖,瞧不起陈见津,现在风水轮流转,他成了那个被嫌弃的有害垃圾。
二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宋绪时还哼着惬意的小曲。
鹤时序闭了闭眼,干涩沙哑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让他的心宛如被刀剜的话:
“你走吧。”
我的过去为了生存不择手段,后半生的罪恶之路也就让我一个人走完。
鹤时序那副阴沉神经质的样子逐渐褪去,再次回到了记忆一开始的地方,温和有礼的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