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愧疚, 在陈见津这里是闻所未闻的稀缺品。
可现在,他真切地在为手术室里躺着的人心痛。
熟悉的脚步声在人群中响起, 陈见津皱着的眉心被温热的手抚上,他转头, 率先闻到的是对方身上浓郁的古龙香水味。
“别皱眉了。”
宋绪时轻声说,狐狸眼里满是怜惜,但他的手还没顺着对方的眉心,滑到那张他梦寐以求的脸上时, 陈见津便率先抓住那双在他脸上作乱的手,冷声道:
“离我远点,宋绪时。”
陈见津冷冰冰的表情,让宋绪时的手讪讪地停在了空中,他抿唇,蹲了下来,跪在陈见津的身前, 狐狸眼里尽是卑微的祈求, 二人温热的鼻息相交, 陈见津却不断后退, 宁可贴着墙,也不想和宋绪时靠近,活像对方是有害垃圾一样。
“我错了,我们现在就从兄弟坐起不好吗?”
对方步步后退, 宋绪时反倒步步紧逼起来,他从下方探上去,抬眸看着陈见津那张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喉结滚动,过往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陈见津看着宋绪时对自己的那副痴样,冷笑一声,抬腿踩住了对方那隐隐作祟的地方,手则将宋绪时那张不断凑近的脸推开。
“哪个哥哥会这样对自己的弟弟。”
话音刚落,宋绪时有些难堪地看着那处,着急地想要解释,却被陈见津纤细的手指抵住了嘴唇,另一只手则抵住宋绪时的肩,将对方推地更远。
锋利肆意的眉眼里都是明晃晃的恶意,他用脚用力地捻着,欣赏着对方绯红的脸颊,和痛苦的表情,俯身,唇瓣轻启,在宋绪时的耳边轻声说:
“可别忘了,我们还没有血缘。”
说着,陈见津的手顺着宋绪时的脖颈处步步往上,手慢慢收紧,掠夺尽宋绪时一切的呼吸,紧接着又放开,像猫戏弄猎物一样,冷漠又得意洋洋,看着自己手下的杰作。
“从一开始,如果不是你把我当作私生子,强行绑回宋家,又和我订下那些不明不白的包养协议,我怎么会走到现在的这一步,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应该在山野里当着我自由自在的神官。”
陈见津掐着宋绪时的脖子,恶狠狠地说着,明明是责怪与嘲讽的话语,可陈见津的尾音也带上了哽咽,泪珠从湛蓝色的眼里溢出,顺着脸颊滚下,慢慢滑进衣领间。
而被掐着的,脖子上爆出青筋的人,唇角带着苦涩地扬起,他张开嘴,却没有用尖牙咬着对他施暴的人,相反他轻轻舔了一下对方的虎口,像是轻柔的安慰。
“真恶心。”
对方唇舌灼热的温度,烫地陈见津瞬间就收回了手,有些嫌恶地甩了甩,医院嗡嗡作响地白炽灯光下,陈见津看到了手上那亮闪闪的泪水。
他转头望向穿着得体的西装,浑身桀骜不驯,像一头不会屈服的孤狼,但此刻却狼狈地低头,地上是一小摊水迹。
陈见津深吸一口气准备向外走,可裤脚却被宋绪时紧紧握住,对方抿唇,狐狸眼里盈满了泪水,沙哑着声音:
“不要走。”
医院里人来来往往,长发的黑皮美人冷淡地抹去了眼角那滴早已风干的泪水,腿旁是紧紧抱住的宋绪时,陈见津的手从对方的头顶慢慢划进脖颈,紧接着又捏住对方的后颈,反复揉捏。
像是把宋绪时当成了有趣的玩具一样。
宋绪时带着些许期冀的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错误地将其当成了赦免的信号,嘴角有些甜蜜地翘起,陈见津的下一句话,却让宋绪时如坠冰窟。
“想要我原谅你,很简单,下地狱吧。”
说完,陈见津将宋绪时捏住自己衣角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而后扔了一把刀在宋绪时面前,冲他扬了扬下巴。
宋绪时错愕地看着地下的那把刀,久久没有行动,陈见津有些无趣地轻笑一声,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嘲讽地看着眼前的利己主义者。
再怎么爱,也不会胜过爱自己的本能。
陈见津心下了然,带着几分自嘲地想,没有任何犹豫,他转身向外走去。
可鼻尖处却陡然涌进了血腥味,他怔愣地回头,宋绪时笑着将那把刀捅进了他的腹部,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周围传来繁杂的尖叫,有人认出了这是极富权势的宋总,纷纷争相恐后的涌上前来。
但众人簇拥着的人,疼痛几乎撕裂了他的大脑,他仍然用力挣脱人群,伸出手,向陈见津站着的方向,想抓住那人的衣角。
埋在陈见津的身前,呜咽地告诉他自己好疼。
人群散去后,宋绪时猩红着眼,眼前阵阵发黑,护士们将他抬上担架,可他却再次慌张地翻下身来,跌落在地。
意识愈发模糊,眼皮越来越重,可他仍是不死心地看着那个方向。
空无一人。
宋绪时像患了臆想症一样哽咽地大笑,而后将腹部地刀继续往里捅,他听得到周边人的议论,无非就是自己疯了,不想活了。
等待陈见津的这五年里他早就疯了。
他甚至不再奢求对方爱他,只是奢求对方原谅,不惜以自/残的方式,等来的只是空空如也的楼梯间。
“宋先生,你不要再动了,伤口越来越深了,可以想想开心的事。”
躺在急救床上的宋绪时,苦涩地摇头,眼神空洞,不自觉地喃喃道:
“没有他的人生,早就没有幸福可言了。”
在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里,他肆意游走,欺侮人的真心,却也永远失去了他最爱的人的心。
——
“外面好吵,发生什么事了吗?”
黎文礼小口抿着陈见津带来的汤,轻声开口。
“没什么,有人失心疯了而已。”
陈见津的眼睫微颤,跳过了黎文礼的问题,慢慢地牵起了对方的手,仿佛摩挲着,温柔地说:
“黎文礼,我不想竞选了,我们两个离开,从此隐居,做一对平凡的人,怎么样?”
话音还没落下,陈见津还想继续说,却被黎文礼以吻封唇。
一吻闭,陈见津眼尾泛起红晕,有些意犹未尽地轻轻抚过自己地唇瓣,却发现黎文礼带着浅笑地注视着自己:
“陈见津,你不是甘于平庸的人,去做你想做的吧,我永远在你的身边。”
濡湿的吻印在陈见津的额头之上,湛蓝色地眼里再次升腾起了雾气,却不再是绝望与痛苦,而是被抚慰的安心。
他将自己靠在黎文礼的怀里,像只无赖的大猫一样蹭着对方,嗅着对方身上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直到摸到对方身上的枪伤,听到对方的痛呼时,陈见津地眼神陡然变得晦涩不明。
陈见津在黎文礼的食指指骨处印下一吻,像承诺,也像一种酝酿已久地报复:
“那些人都会付出代价的。”
第66章
陈见津站在窗前, 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宾客,摇曳着手中的酒杯,有些恍惚地想, 自己这么一个穷小子,竟然也从贫民窟里爬了出来, 爬到了这些人上人的头上。
晃神间,陈见津感到颈后传来另一人的温热的鼻息,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 冷声说:
“燕军长,是来抓我的吗?”
燕琛不语,只是将头埋在眼前失而复得的人的颈间,用头轻轻地蹭着对方的颈窝, 像是只摇尾乞怜的小狗,渴望得到主人地怜惜,闷声说:
“陈见津,我是来保护你的。”
听到这句话,陈见津冷笑一声,他扒下燕琛那双不断上爬的手,转过身来, 二人鼻尖相抵, 身前的距离越缩越近。
燕琛被那双湛蓝色如深海的眼睛所蛊惑, 低下头来, 低垂眼睫,想要吻上去,陈见津却率先后退了一步。
那双凤眼此刻湿漉漉地看着陈见津,像是委屈巴巴地质问对方为什么不亲吻自己。
但燕琛终究没有迎来五年里他日思夜想的柔软唇瓣, 反倒是一巴掌。
狼狈的红痕迅速在燕琛的脸上蔓延开来,身着军装的男人,怔愣在原地,凤眼里蓄着一湾泪水,看着眼前皱眉,对自己嫌恶的爱人,说出最伤人的那句话:
“燕琛,可我葬身火海的时候,你又在哪呢?”
陈见津唇角轻勾,眼睛里满是嘲讽,他挑起燕琛低着的下颌,望着对方那双满是悔恨的凤眼,他轻佻地拍了拍燕琛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从我们相遇的开始,你就说你要保护我,可笑的是,我人生中的大多数痛苦,都拜你所赐。”
“燕琛,你口中的保护,不过是一场自我感动而已。”
陈见津说着,低头看向手指上带着的戒指,原本冰冷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轻轻地转了转指骨上的戒指,再次背过身去,嘴角带着温和的浅笑:
“现在我也不需要你的保护了。”
因为,有人保护你了,是吗?
燕琛看着对方手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银饰戒指,苦笑一声,却忍不住幻想,要是自己当初没有做过那些事情,此时此刻,在陈见津身边的会不会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