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而与之一同袭来的,却是一阵冰冷刺骨的杀意。
杀手本是州署小吏,因会些功夫这才被叫来执行任务,如今叫那棒槌上传来的可怖内力一激,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同时,手上力气一松,给勒得没了意识的曹野便跟着软软倒在地上。
究竟……是什么人……
小吏师承江湖,论功力也有几成,但此刻却莫名牙关打颤,哆嗦地扭过头去,便见一个身材高瘦的女子正站在他背后阴影之中,明明面带笑容,但两只眼底却一片冰冷,只叫人看了汗毛倒竖。
“你……”
小吏倒退一步,不慎踩中了倒在地上的曹野侧脸,昏迷中的人低低呻吟了一声,似是将要醒转。
“本来时间可以留长一点的,可惜,你把他弄醒了。”
勾娘从暗中走来,声音一如既往温婉动听,只听咔哒一声,她扭转棒槌槌头,竟是将外头一层看似严丝合缝的木壳如同剑鞘一样直接拔了下来,露出里头闪着寒光的剑刃。
“不用害怕,比起棒槌,用剑会快很多。”
勾娘横过手里长剑,看着他微微歪过头去,双目一眨不眨,好似一只伺机捕猎的虎。
见状,小吏又哪还敢再等,转头就跑,然而下一秒,他在身首分离前最后听见的是背后传来的一声叹息。
“……这下又要多洗一件衣裳了。”
第10章
曹野再度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客栈里了。
他睁开眼盯着床榻上的穹顶,脑袋里迷糊了一会儿,昏倒前发生的一切慢慢回溯,曹野后知后觉喉咙里火烧火燎,一碰便疼得冷汗直冒。
……他竟然没叫那人勒死?
曹野对自己捡回一条命实属意外,艰难撑起身子,却是惊醒了守在房里的孔雀。
穿着艳丽的大夫打着呵欠起身走到榻前,上来给他把了脉,没好气道:“大哥,你可真能睡啊……寻常人闭气昏倒顶多昏一个时辰,你倒好,从白天直接昏到半夜,你怎么不昏到明年呢?”
曹野一愣,扭头看向窗外,确实天已经黑了,他不由咋舌:“我……是怎么回来的?”
孔雀耸耸肩:“还能怎么回来?给你那魁梧的镖师扛回来的呗。我上次就想说了,大姐头力气可真大,扛你一个大男人跟扛袋大米一样,回来连气都没喘就让我把你衣服扒了,洗衣服去了。”
“洗衣服去了?”
直到这时曹野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已经换了,虽说,勾娘有些洁癖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他还是一时很难把自己昏倒前的处境和勾娘联系在一起。
怎么回事?
是勾娘来救他的?怎么救的他?她又是如何知道他被人逼进暗巷了?
等等……他衣服被换了,岂不是他身上的牙牌勾娘也看见了?
曹野心中正是一团乱麻,房间门却在此时被人推开,勾娘带着呵欠连连的南天烛从外头进来,手里还提着两套刚洗干净的湿衣服。
“我们房间朝北,太阴,挂在这儿比较容易晾干。”
勾娘将衣服挂在窗口,跟在身后的南天烛已经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连灌了两杯冷茶才清醒一点,说道:“勾姐姐,他到底给你多少钱啊,能让你洗衣服洗到半夜?”
“人家爱干净我怎么办,也不是我让她洗的……”
曹野看着自己那套已经给洗得发白的衣服颇为无奈:“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她那棒槌有多厉害,这么洗下去,我下个月估计就没衣服穿了。”
勾娘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走到他床榻边说道:“先前你去州署久久没有回来,我觉得不对,便去找你,一问之下,有人说你出了州署就进了巷子,我赶去时那人正要杀你。”
“……然后呢?”
曹野对之后的事情记忆全无,只是本能摸了摸腰间,却发现他的牙牌正和一些碎银一起,好好躺在暗袋里。
闻言,勾娘却是莫名看他一眼:“你死了我不就拿不到工钱了,所以当然是救你了,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没趁机从你那儿多摸银两,你身上的东西我都给你放好了。”
她点点曹野腰间,曹野这才意识到,她原是看也没看,便直接将那暗袋移了过来,再想到勾娘那什么都懒得过问的性子,曹野不由松了口气,苦笑道:“你救了我的命还帮我洗衣服,应当是要多给赏钱的,之后等我点一点身上的散银给你。”
“给散银?你也太抠了吧!”
这时,一旁的南天烛却是忽然忿忿插嘴:“知不知道,勾姐姐换了衣服身上都好大的血腥味,肯定是为了救你受伤了!要我是你,就该直接给双倍!”
“什么?”
一听这话,曹野不由脸色一僵,一把拉住勾娘的手腕:“你受伤了?伤到哪儿了!”
“我……”
事出突然,勾娘也没想到南天烛的鼻子当真这么灵,愣了一下才摇了摇头:“我没受伤,身上的血腥味只是因为……我月事突然来了,也是因为这样才去洗衣服的。”
“……”
登时室内一片安静,许久,南天烛才干笑一声:“对不起啊勾姐姐,我还以为是这病秧子连累你……”
“无妨,做这行风餐露宿,东家又不省心,日子总不太准,小蜡烛你知道了就好。”
勾娘出身江湖,说起这些事并无任何避讳,而孔雀却是立刻白了一眼曹野:“姑娘家这种日子总是不大舒坦,弄不好还要腹痛,跟受伤了也没区别……都这种时候了,你一个大男人,昏在外头还要让人家扛你回来,也是真没出息。”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想昏在外头让人扛我回来似的……”
曹野更是无奈,要知道,他可不是昏在外头,而是差点死在外头,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今天上州署的事情不便与几人详说,事到如今也只得哑巴吃黄连,生生转了个话题:“说起来……我先前藏在衣袖里的那两卷案卷呢?孔雀你放哪儿了?”
孔雀用下巴点点床边,好在那两卷他拼死带出的案卷没丢。
曹野见状长舒口气,捡起其中一卷没来及看完的,结果刚看了两行,脸色便再度变得凝重起来。
“果然……蜀州百姓很早以前就对肉仙,即便这东西吃了会发狂,还是会有百姓高价去买。”
曹野将案卷递给勾娘,另外三人不知他今日在衙门查到的东西,凑过来看了几行后孔雀脸就绿了,南天烛更是忍不住一阵作呕,难以置信:“不是吧……原来那些人吃了肉仙后,不光会发狂咬人,还会直接把人吃掉啊!”
即便是勾娘,看了那案卷上所述也忍不住皱起眉头:“但是……分明昨日我们都吃了肉仙,却无一人有这样的症状,这是怎么回事?”
此事曹野也没想明白:“现在还弄不清楚,这些发疯的人家几乎都是三代或者四代同堂,意味着他们可能都是久居蜀州的本地人,而且,你看六年前发疯的林家,家境十分贫苦,住在草屋里,饭都快吃不起了,却还花了大价钱去买了添不饱肚子的肉仙,这不奇怪吗?”
“不但如此,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因为肉仙发狂吃人,蜀州城百姓应当都知道肉仙有毒,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继续吃?”
勾娘也觉出不对。
如果说肉仙于他们无用,却对蜀州百姓有用,那只能说明,问题其实是出在蜀州这个地方。
是肉仙与蜀州百姓有些不为人知的渊源,这才导致蜀州本地住民对肉仙非常痴狂,以至于后来会被人利用,以此建立了长生教。
话说到这个境地,孔雀总算回过味来:“这么说,是蜀州人爱吃肉仙在先,长生教便以此将肉仙说成是神仙仙蜕,这么一来,蜀州百姓对肉仙的痴迷便成了此物是神物的佐证,长生教也得以吸引更多人入教……这帮畜生!”
“难怪他们都是蜀州口音……”
回忆起先前教中种种,南天烛后知后觉许多教众都是本地住民,这才会完全不知有北境神舞这回事。
她喃喃道:“但是,如果说蜀州百姓早就认识肉仙,又为什么会容忍外来的长生教将此物说成是神物呢?毕竟,自从成了所谓神火将军的仙蜕,原本就价格不菲的肉仙就变得更加稀缺了,而他们还必须要臣服于长生教,才能够拿到原来对他们唾手可及的东西。”
……此事确实奇怪。
众人陷入沉默。
隐隐之中,他们却都有一种感觉,一切疑问的源头都在于蜀州人和肉仙的关系……
只要知道在此地土生土长的百姓究竟是如何看待肉仙,他们便能知道,肉仙于他们而言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
曹野思来想去,似乎如今也只有找人去问这一条路可以走,说道:“不如明日我们找些蜀州人问一问,或许会有些收获?”
“太危险。”
勾娘却是立刻否决了他的提议:“今日来住店时,我观那掌柜不是本地口音,这才敢在这里住下,要知蜀州城中,长生教势力盘根错节,许多教徒或许根本就不住在那宅子里,而是住在山下……我们找人去问很容易便会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