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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明白了,你当心。”
  闻言,勾娘从来都非优柔寡断之人,拉上南天烛便走,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外。
  七年了……真不想看见这张脸。
  便是曹野性子向来散漫,想到要与聂言这种人打交道都不禁生出几分厌烦。
  他理了理衣衫,向五通观走去,结果还未走到近前,聂言便已看到了他,那张仪表堂堂的脸上登时浮上一种让人不快的假笑。
  “贤弟,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聂言佯装吃惊,上来对他行礼,而曹野定睛一看,却发现他手上空无一物。
  朝廷中人人皆知,聂言在跛脚前颇喜骑射,即便后头不能骑马了,玉扳指也从不离手,如此说来,不愿在此地露了身份的人,似乎也不止他一个。
  曹野心思动得极快,立刻猜出便是聂言位及首辅,拜五通鬼这等邪祟之事依旧不好放上台面。
  虽然此事事微,即便上报天子估计也无法撼动聂言地位,但倒也不失为一个把柄。
  想到这儿,曹野也摆出满脸笑容:“聂大人,许久不见了,先前听阿深说起你告假了,我还当聂大人是去哪儿散心,结果,怎会来了越州……”
  他说着,望向不远处的五通观,故作惊讶:“难不成,聂大人是来拜五通的?”
  “只是故地重游罢了。”
  聂言向来奸滑,自是不会轻易被他诓出实话来,又笑道:“多年前你父亲曾说想来越州拜一拜五通,只可惜朝中事务繁多,一直没有机会,这回得了空,我路过越州,便想来看一看。
  曹野一听这意思,聂言竟还把这笔账算在了他亲爹头上,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滴水不漏:“但方才我听聂大人意思,似是不愿让人拆掉这五通观,要知,昨晚城中开丝行的蔡老板刚刚因为五通活活磕死在家里,如此邪祟之物,聂大人,你不会又是因为顾念我爹才不愿拆吧?”
  说罢,他径直找到方才给聂言喝住的州署班头,从怀中掏出牙牌,朗声道:“本官是御前钦点的巡察使,皇上命我清查民间淫祀左教,十臂鬼这些年在城中害人无数,越州百姓人人皆知,若不将此观夷为平地,今日之后,难不成还要将此等妖邪奉为天尊来拜吗!”
  曹野难得疾言厉色,气势惊人,只叫围观百姓静了一静,半晌,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句“好”,一时间,那些受五通恐吓多日的“信徒们”再也忍耐不了,竟是纷纷上前,从官差手里接过大锤和锄头,三两下便将五通观外墙彻底砸倒。
  “你们……”
  聂言显然也没想到事态竟会如此发展,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轻易露了身份,于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墙倒众人推,五通观里那几尊白脸神像很快便在他眼前轰然倒地。
  而全程,曹野都好整以暇地端着手站在一旁,看着这位首辅大人脸上神色瞬息万变,心中倒是确定了一件事。
  南天烛说,他们是追着十臂鬼身上熏香找到了聂言的宅子。
  王寡妇只会用十臂鬼恐吓那些曾在店中买了纸马香烛的信徒,而这也意味着,聂言曾去王寡妇那里买过东西祭拜五通。
  他确实信五通,只不过,因常年不在越州,住的又是越州最好的深宅大院,那王寡妇不通武功,走不了房顶,这才没叫这位聂大人吃了十臂鬼的苦头。
  转眼间,五通观已经被愤怒的越州百姓砸没了大半,曹野嗽了两下嗓子:“聂大人,这里尘土飞扬的……我这两日查案有些受风,没法在外头站太久,我们不妨换个地方说话吧?”
  事到如今,聂言也知阻止不了百姓砸观,脸上勉强挤出一笑,终是将曹野请上了马车,带回了他位于越州城中的宅子。
  而一路上,曹野与聂言相对而坐,脸上虽是一派和气,但心中却是飞快盘算,马上到底该如何将孔雀弄出来。
  从小到大,他虽不惹事,但也从不怕事,为了回敬聂言,他故意当着聂言的面活生生拆了五通观,痛快归痛快,但显然以聂言睚眦必报的性子,吃了瘪更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之后是要提出些条件才能放人了。
  下了车轿,曹野随聂言走进宅子,果真,便是聂言不常回来住,内里布置也颇为奢华。
  曹野见状说道:“聂大人真是颇有意趣,朝中事务繁忙,还有空在这江南小城打点一处私宅。”
  聂言笑笑:“这么说来,我也听闻贤弟退隐后在宁州买了一处小宅子,下回等贤弟完成了公务,得空我定要去拜访一下。”
  “聂大人消息还挺灵通。”
  曹野脸上带笑,心里却想起勾娘说,这六年来几乎每隔几日就有人要来杀他,只不过,都被勾娘还有疑似宫里的人给挡了回去。
  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在那些来杀他的人当中,有不少都是收了聂言的银子。
  两人来到花厅,聂言跟后厨要了几道菜,全是曹野小时爱吃的,在这件事上,便是曹野也不得不佩服,聂大人能一路平步青云,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在身。
  曹野淡淡道:“让聂大人费心了,也是没想到,多年未见,聂大人竟还记得我爱吃炙鸭子。”
  “贤弟这话说的,自你走了,我可是很惦记你,只是,裴大人嘴巴实在是紧,想从他口中问出有关贤弟的事真可谓是难如登天呐。”
  聂言给他斟茶,绕来绕去,终是说到了正题:“方才我听贤弟说,皇上此番钦点你做了巡察使,这是何时的事?我在朝中怎会一无所知?”
  曹野心中冷笑,心想皇上也不傻,他身为曹嵩之子,本就要孤身一人查这些案子,要是再被过往政敌知道,万一碰上个一心想要他命的,只怕是他都没法活着走出宁州。
  曹野说道:“我毕竟是为查神火将军仙蜕而来,此事艰险,皇上想必也是怕节外生枝,这才并未声张,本来今早处理完五通之事,我已传书禀报皇上,打算晚些时候离开越州,谁想今日竟会在五通观前巧遇聂大人……方才我还和我那侍卫说呢,让她自己逛逛,免得扰了我们叙旧。”
  三言两语,曹野既说了皇上已经知道他在越州,也说了有人知晓他见到聂言,眼下之意便是,若是他马上遭遇不测,只怕皇帝会立刻疑心到聂言头上。
  聂言周旋官场多年,又哪能听不出曹野的言下之意,当即笑道:“我说呢,贤弟你这身子骨弱,也不带个侍卫在身旁,怪让人担心的。”
  杯子里的茶被再度满上,明明用的是越州最好的水珠茶,茶香扑鼻,但曹野抿了一口,却觉得喝起来的滋味还不如不久前,他与勾娘孔雀还有南天烛一同喝的白水。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在聂言这里拖的时间越久,孔雀只怕越是危险,虽说聂言投鼠忌器,不会动手杀人,但指不定会让孔雀在牢中吃些苦头。
  既然如此……
  “说起此事,我正好也问问聂大人。”
  喝完了杯中茶,曹野的拇指摩挲杯壁,笑道:“先前有一位替我诊病的大夫,也是我的车夫,他前两日夜里替我查案,似乎是被聂大人你给扣了,此事,聂大人还有印象吗?”
  第50章
  “小孔雀,太阳都晒屁股啦,还不醒醒?”
  在女人声声呼唤中,孔雀在疼痛里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了毡帐穹顶下延伸的乌尼,而他身下毛毡给草原上的太阳烘得暖洋洋的,叫人陷在其中就不想睁眼。
  他这是……在母亲的帐子里?
  孔雀茫然地眨眼,抬起手,那是一只不大的孩子的手,和草原上大多从小学习射术的孩子不同,孔雀手掌白嫩纤细,指尖没有被弓弦勒出的剪子,掌心里倒有几块破皮,是不久前他练习骑马时摔的。
  是了……父汗不肯教他骑马,阿哥又笑话他不会骑马,没办法,他只得自己偷偷去牵了马来练,最后更是一头从马背上摔下来,脑袋磕在石头里,后头发生什么便不知道了。
  “母亲……”
  孔雀摔得浑身都疼,一看到母亲登时眼睛便红了,呜呜地扑进母亲怀里,抹着眼泪说道:“我想骑马,我不会打架,但我想骑马……”
  “想骑马也要先从小马开始骑。”
  母亲身上总有一股淡淡香气,混合着草药与祭神用的熏香,叫人安心,孔雀在她怀里趴了一会儿,很快便不哭了,吸着鼻子说道:“母亲,你能教我骑马吗?他们都会……”
  “好,他们不教,娘教你。”
  女人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她的面目在日光下显得不那么清晰:“这回你摔下来,娘给你扎了好多针……等你能下床了,娘就给你找一匹小马来,到时,我们一起骑,去采你喜欢的白格桑。”
  “母亲……”
  疼痛再次袭来,孔雀在恍惚中流下眼泪,而不远处,一声锁链碰撞的声响忽让他彻底清醒,孔雀猛地睁开眼,下意识想要撑起身子,却又因为身上的淤青疼得一阵呲牙咧嘴,不得不倒回了茅草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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