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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但这一次,却是换孔雀听不进她说话了。
  孔雀很久没哭过,眼泪就像是止不住一样,淌湿了他大半衣衫……多年委屈一直无处发泄,如今便如泄洪一般汹涌而出。
  他一边吸鼻子一边嘟囔:“你要气不过,现在就去衙门告发我……”
  “闭嘴吧你,连曹野都没把你交出去,我岂能比他还没良心?”
  孔雀哭得实在太惨,而南天烛看着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照一面镜子,不知不觉中,她竟又跟着落下眼泪,只是,南天烛又哪里情愿让孔雀发现,当即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块帕子,直接糊在了孔雀脸上,粗暴地揉擦了起来。
  “我都说了……你不许再哭了!”
  屋内的吵吵嚷嚷传到了屋外。
  “……看来是吵完了。”
  隔着一道门,勾娘听见屋内传来孔雀吃痛的惨叫,不禁笑道:“早知道哭这么管用,我刚刚就该想些法子,让孔雀直接哭的。”
  “小孩子闹闹脾气,多半是哭一场就好了。”
  曹野靠在门口,神色恹恹地打了个呵欠:“说来也奇怪,我明明也就比小蜡烛要大几岁,但怎么感觉好像已经活完了一辈子似的……”
  他随口一说,语意却是颇为不祥,眼看勾娘立刻便皱起眉头,曹野心知不妙,慌忙找补:“说起来勾娘,你有没有觉得,刚刚孔雀说的故事里,有一件颇为眼熟的事?”
  第56章
  “你是说……流血的铁。”
  勾娘立刻反应过来:“你也注意到了。”
  早在孔雀说起刀女以铁为祭时,她便想起了许多往事,只是当时实在不是打岔的好时候。
  曹野叹气:“很难不注意到吧,先前我没有问过,但你家里那尊佛像……”
  “是铁器,我也觉得很像,只是孔雀所说毕竟是在关外,应当只是巧合。”
  见孔雀和南天烛已无大碍,勾娘又去开了一间房,而曹野看她轻车熟路地翻出了自己的钱袋,这才后知后觉他们的盘缠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勾娘手里。
  “还没和你说,孔雀要了一半的盘缠走去给你抓药。”
  付钱时,勾娘随口一说,身旁的曹野却听得当场眼前一黑:“什么!这个败家子……”
  勾娘笑笑:“你自己救回来的人,现在后悔也迟了。”
  两人进了房,一墙之隔外,孔雀似乎还在哭个不停,曹野哭笑不得:“我才想哭好吧,睡了一觉,这小子把我一半盘缠坑没了,越州客栈这么贵,要是不快点查出来,下回聂言来找我们就只能约在城外破庙了……我这点面子还是得要一要的。”
  勾娘有些不解:“说来,聂言已经是当今首辅,怎还会信这个?”
  “谁知道,不过,人的欲望总是无穷尽的。”
  曹野想起过去,聂言做曹嵩门生时便能下狠手陷害庞熙,致其流放,说明此人本就是一个一不做二不休的人,或许单纯坐上首辅之位还并不能叫聂言安心。
  于是,除了党争那些龌龊手段,聂言竟还不惜拜鬼求神,甚至连昔日被自己害死的神火将军仙蜕都不放过。
  他冷笑一声:“还好,孔雀背后的箭烙是假,以我对聂言此人的了解,便是我们依照他所说找到了仙人髓,他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这个把柄,说不好到时也会翻脸不认人。”
  “孔雀的身世极难查证,加之他并不受宠,应当也很少见人,既然箭烙是假,聂言手上便没有实证可以证明他是乌梁人。”
  勾娘看曹野模样便知他恐怕早已想好后手,笑道:“你是想将计就计,顺着聂言所说去查,好将他迷信鬼神的把柄握在手上,他日若是翻脸,你便直接以此反咬他?”
  窗外华灯初上,曹野在灯火余晖里笑得像只狐狸:“皇上既然叫我清查神火仙蜕,便意味着皇上并不喜欢百姓迷信此事,更何况是当今首辅呢?”
  勾娘了然,事到如今,他们已无后顾之忧,只要全力查出仙人髓真相即可。
  此物已经消失将近十载,对于旁人来说,想要在五日内将其找回就如大海捞针,但偏偏,勾娘曾经是那佛像的主人。
  她回忆道:“其实,那尊佛像看起来……实在是很不起眼。”
  身为远近闻名的铸剑大师,李魁首出身江湖,本就有收藏无数,其中更不乏各类佛头佛像,眼光极高,寻常古董拿来给他掌眼,恐怕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但偏偏,这尊佛像是个例外。
  勾娘还记得,那是一尊差不多半臂高的弥勒铁佛,面相方圆,身披袈裟,因为通体都是黑色,若不细看,佛像面目便看不太清晰,乍一看总有些怪异。
  来送佛像之人身边没有前簇后拥的侍卫和弟子,穿着也颇为粗陋,很显然,并非豪门贵族,也并非武林大家,勾娘如今只记得,此人脸上有一道刀疤,看起来,像是有些拳脚傍身。
  那一日,李魁首与那人在厅中长谈,李猊在院子里练剑,并未太过在意他们说了什么,只知此人走时留下那尊佛像,一步三回头,似是极为不舍。
  一开始,她还当这人是送了什么极为名贵的宝物,好奇去看,结果,摆在正厅桌上的却是一尊黑漆漆的佛像,李猊对此兴趣全无,但李魁首却是兴致勃勃,还说,他铸剑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铁,而来人也颇为大方,听闻李老爷近期没空铸剑,竟也没有强求,只是将铁佛留下了,还说等李老爷空了再登门拜访。
  而自然,他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在李老爷收到那尊铁佛后不久,蔡鸣便来上门求亲,李猊对此人毫无印象,自是一口回绝,而李老爷平时最重人脉,本还在琢磨该如何回绝此人,却不想,房里那尊铁佛此时竟是无端端流下两道血泪,将李魁首吓了一跳。
  要知铸剑对风水玄学本就颇为讲究,有丝毫偏差都会导致火候出岔子,更别说,李家祖辈曾经欠下血债无数,那把凶剑勾陈甚至至今还埋在院子里……李魁首对鬼神之事深信不疑,一看佛像流血,又哪里还敢与蔡家公子寒暄,一口便将其拒绝了。
  而之后发生的事,越州城中人尽皆知。
  曹野思索片刻:“李老爷说,他铸剑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铁?”
  勾娘点头:“当时我年纪最小,我爹为让我继承剑法,并未传我铸剑之法,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其中门道,只知我爹说,送佛之人必是忍痛割爱,否则走时便不会如此不舍,之后,我爹对铁佛爱不释手,甚至还将它带去剑炉。”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那铁佛是在什么时候?”
  “我爹病倒后,家中古董有许多都被我娘变卖了,但是,我爹却不许别人动那尊铁佛,哪怕我娘觉得那尊佛十分不吉利,我爹也依旧不肯放手,甚至还特意放在家中最显眼的位置……我记得,最后那日,我发现他们都不见了,拿着剑出门前还特意看了一眼,那铁佛还在那里,也没有流泪。”
  十年过去,或许是因为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惨烈,勾娘对那一日记忆并不完整。
  但她印象很深,在李老爷那一众珠光宝气的收藏中,那铁佛看上去晦暗无光,却被放在博古架正中,黢黑的双目目光悠长,好似在久久凝视着她。
  而之后,随着李家被几近灭门,那尊佛像便这样不见了踪影。
  “你爹是个铸剑之人,看五金眼光应当很准,若连他都说那铁佛用料稀罕,那大概就真的并非凡物。”
  曹野若有所思:“只是要当真是宝物,送佛之人又为何会忍痛割爱呢……”
  这时,忽听嘎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孔雀和南天烛两人推门进来,眼睛双双肿成了桃子,孔雀更是边吸鼻子边可怜巴巴道:“姓曹的,我饿了。”
  “都怪你!害得我也跟着哭个不停,现在也饿了。”
  南天烛在旁抱怨,她有时真恨孔雀长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叫人气也气不来,你一哭他哭得比你还厉害,而且,还更楚楚可怜!
  “孔雀少侠,你都拿走我一半盘缠了,不会还要我请你吃饭吧?”
  曹野心想果然是小孩子吵架,南天烛都能对他心软,对孔雀恐怕就更硬不下心肠了。
  而他有意想要逗逗孔雀,果然,这人就像是只猫一样,一点就炸,就差直接扑上来挠他了:“拿盘缠还不是为了救你!知不知道宫里给你做的那药丸一直吃会要你的命!”
  此话一出,曹野的脸色立刻变了。
  先前勾娘已经和他说过,孔雀发现他的药有问题,这事倒也不令他意外。
  就算是皇帝直接给他毒药,曹野也只有吃,如今不过是些掏空他自身元气的补品,这在他看来,手段已是颇为温和了。
  只是,这实在不是什么能在外头声张的事情。
  “孔雀,这话可不能乱说。”
  曹野正色,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今日之后,再也不要说药的事,尤其是在外头……要知聂言可跟我不一样,六亲不认如一条毒蛇,你既然被他盯上了,就要万分小心,不要第二回给他抓到把柄,否则到时,只怕我都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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