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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出佛身血,灭三山龙……这是一句谶语。”
  曹野喃喃道:“前有代汉者当涂高,后有点检做天子,谶语可不是随便就能说的话,更何况,还是如此直白的谶语。”
  “谶语?”
  孔雀出身乌梁,官话说得虽好,但这方面可比不上曹野。
  而曹野深吸口气,压低声音:“陇山起伏似龙,三山龙,便是大陇,而出佛身血,是指佛像流血,换言之,那人说的便是,佛像流血之日,便是大陇灭国之时。”
  第61章
  将南天烛带回客栈后,曹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裴深写信。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不可能找到那尊佛像了,毕竟,那也并非什么寻常佛像。
  佛经中曰,“我以右胁生,汝弥勒从顶生,如我寿百岁,弥勒寿八万四千岁”,民间传言,弥勒是未来佛,想必也正因如此,十年前,李老爷才会迷信佛像流血是凶兆,拒绝了蔡鸣提亲。
  然而,李老爷却不会知晓,这佛像中藏着的猫腻远不止如此。
  曹野自幼博览群书,自是知晓,早在北魏期间,便有大乘教打着神佛下凡的名号起义造反,后世更有梁大业的建国之乱,叛军自称弥勒降世,以此蛊惑百姓……
  史书上如此邪说层出不穷,而所谓的“出佛身血,灭三山龙”,便是天罗为造反所造出的谶语。
  换言之,这尊黑弥勒,本就是天罗门意图谋逆的邪物。
  如此一来,一切便能说通了。
  还有几日……希望能来得及。
  放飞信鸽后,曹野来到隔壁房里,南天烛还睡着,孔雀正在为她扎针,勾娘则去楼下打冷水了。
  “小蜡烛怎么样?”
  曹野走到榻前,发觉南天烛烧得两颊通红,眉头紧紧拧着,在梦中还在不断求饶,像是在躲避一道看不见的鞭子。
  孔雀叹气:“换了谁穿着如此单薄,连着跳舞将近两个时辰都会病倒,更别说她先前几日几乎没睡,到现在才倒已经算是身子硬朗了。”
  说话时,孔雀便是故意装着满不在乎,却依旧能看出些许愧疚,想来若不是他不通武艺,被聂言抓住,南天烛也不会要在城外躲藏如此之久,更不会为了营救他熬得两眼乌青了。
  曹野是何其敏锐之人,一眼便看穿了孔雀的口是心非,故意笑道:“看你给小蜡烛扎针都小心翼翼,生怕把她扎痛了,怎么放在我身上就好像在扎一块猪肉?”
  “姓曹的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不要脸了。”
  孔雀向来不经激,顿时鼻子里出气:“你就算是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能跟人家姑娘家比吗?”
  “哦,这么说你虽然一路和人家吵架,但都是嘴上说说,对我这种公子哥下手才是真不客气。”
  “你……”
  事到如今,曹野逗起孔雀已是得心应手,很快就让人转忧为怒,而这时,勾娘端着冷水推门进来,淡淡道:“你们俩再吵小蜡烛休息就一起出去。”
  如此,两人才终是噤声。
  已是夜深,勾娘拧了一块凉帕按在南天烛额上,轻声道:“既然都担心小蜡烛不愿去睡,不如想想之后该怎么办。”
  他们如今已经知晓,那尊黑弥勒非但不是什么神火将军仙蜕,甚至还是个会给人带来厄运的烫手山芋。
  勾娘给南天烛擦汗的动作轻柔,但只要一想到那尊佛像或许才是害得她全家丧命的元凶,她的眼底便一片阴沉:“孔雀,你先前说,你小时也见过铁会流血……”
  “不错……是我母亲跳神舞时所用祭品,但看起来,就和普通铁块一模一样,母亲她总能找到这些奇怪的东西,就好像她从小是被林子养大的一样。”
  孔雀眉头紧锁,满腹疑团。
  铁会流血,还有神舞……难不成母亲当真与这个天罗门有关系?
  但母亲明明最不信神,又如何会和一个祀鬼谋逆的邪道有所牵扯?
  他脑中正是一团混乱,一旁的曹野却若有所思:“或许,只是一种形制特殊的铁器罢了,被知晓其作用的某位巫女带入关内,又被天罗门所利用,做成了会流血的佛像,本是想要以此煽动信众谋反,却不想新帝上位后立刻使出雷霆手段对付天罗门,这佛像还没派上用场,天罗门便已经被阮云夷剿灭了。”
  勾娘顺着想了下去:“而之后,有一伙不明所以的盗匪将其盗出,与那些鬼像一同倒卖,只是这伙人很快就都死了,来运尸的徐大胆见财起意,偷走佛像,死了,他在死前将佛像交给李魁首,结果李魁首一家都死了……”
  说到最后几人对视一眼,真相已然呼之欲出。
  “看来明日我们得想办法验证一下。”
  曹野苦笑道:“那一日,死在那驿站里的,到底是几个盗墓贼。”
  翌日一早,因南天烛还没清醒,曹野便让孔雀留下照顾,他则与勾娘带上王杆与九尸案的案卷,一同回到了那间废弃驿站。
  即便时隔十年,再次踏足这里,王杆仍是感到不寒而栗,似乎在推门进去那一刹那,他仍能看见那九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看起来,你应当对这里印象很深。”
  曹野观王杆神情便知带他来带对了,沉声道:“当日,你们知州为了不夜长梦多,想将此事草草结案,所以案卷上记录恐怕并不够详尽……相比之下,本官觉得还是问你比较快。”
  他说着走到客堂中央:“现在你告诉本官,当日这九具尸体在被发现时是何面貌?”
  而王杆此时已知来人身份,又哪里还敢有半丝隐瞒,依据记忆,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和曹野比划起来。
  按照王杆回忆,虽说九人都死在客堂,但也并非是都死在一处。
  有五人倒在客堂中央,三人倒在边缘,还有一人,则是在逃跑时死去的,死在了去门口的路上。
  这些事在案卷中都无记载,以至于曹野越听越是火大,不由得冷笑一声:“我看你们越州也是庙小妖风大,如此重要线索竟是无人在意,若非是徐大胆也死了,只怕当日这九尸案的真相便再也没有见光的一日。”
  见曹野忽然如此疾言厉色,王杆给吓地不敢言语,一旁的勾娘这时抱着棒槌问道:“逃走的人死相如何,手边可有武器,还记得吗?”
  王杆费力回忆:“好像……武器在他手边,他是面向大门倒下的。”
  “伤呢?致命伤在何处?”
  “是在背上,但并非是从背后被人用武器扔中,我记得当时,他的血滴洒了一路。”
  闻言,勾娘想了想:“换言之,这个逃走的人是在与人缠斗中被从背后偷袭,走到门口时伤重倒下,其中问题有两个,第一,为何无人追他,第二,一个伤重之人,为何还要拿着剑逃走?”
  王杆被问得一愣:“或许……是当时顾不上他呢?”
  勾娘摇摇头:“人在起了杀意后,不会轻易改变目标,更何况,若这伙人当时都杀红了眼,又如何能放他一个人跑到门口?这件事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当时已经没有人活着了,伤他之人在刺出那一剑后便立刻死了,而他想走,却没想到伤得太重,死在了当场。”
  曹野走到当日那具尸体卧倒之地,若有所思:“然而,若是所有人都死了,他根本不需拿着剑走,伤重却还要拿剑,只能说明他不能让剑遗落在现场……”
  他与勾娘对视一眼,已然意识到他们先前疏漏在何处。
  曹野屏退了王杆,看着脚下这片曾经满浸鲜血的青石砖地苦笑:“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为何那尊黑弥勒会流失在外,继而导致徐大胆和李家双双出事,其中缘由再简单不过。
  勾娘冷冷道:“有人来取佛像,但是却意外死在了当场,被误以为是那九人中的一人并未深究,但同时,也并未将那尊黑弥勒带回,导致它落入了徐大胆之手。”
  曹野一想到这其中因果错综复杂,只觉一阵头痛:“之后,为取回佛像,这伙人直接去了越州官府,夜里翻动仓房,以至于看守以为是闹鬼……发现那尊佛像不在官府后,对方顺藤摸瓜,找到了徐大胆,徐大胆有所察觉,以为是那尊佛像不干净,后头不得不忍痛割爱,将它送给了李老爷。”
  一时间,废驿站里一年死寂,勾娘并未在曹野面前掩饰,脸上杀意清晰可见:“这么说来,我爹之所以会被那妖道盯上……”
  先前曹野就隐约感到有些蹊跷,若是单纯图财,何至于要将李家一家都生生害死,说是斩草除根,但也未免做得太绝。
  现在想来,早在将近二十年前,天罗便已有雏形,而那时,它所祀之鬼也正是眼耳鼻口皮五鬼,之后,随着天罗遍地开花,生出无数邪道异教的旁枝,或许,五通便是其中之一。
  若是信奉五通的玉玄子其实是出自天罗……
  曹野想到这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当日天罗覆灭,虽然包括教首在内的大多数教徒都被阮云夷当场剿灭,但也不乏有些教徒外逃,很显然,天罗门的人也很清楚,一旦泄露了‘出佛身血,灭三山龙’的谶语,谋逆之事便会见光,而那尊佛像就是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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