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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南天烛看着孔雀还没消气的俊脸,后知后觉。
  她这辈子被叫过这么多次邪祟,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为她掀桌子,抱不平。
  一时间,南天烛心口一热,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说来孔雀,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姐姐了?”
  孔雀涂药油的手登时僵在那里。
  本来他也是图一时嘴快,想着不做二夫郎又能让南天烛和医术沾点边,一句姐姐便这样脱口而出,如今显然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抿了抿嘴,声音越说越小:“本来我俩都没爹没娘,漂泊在外,假冒身份不以姐弟相称,难不成真要我做二夫郎啊?
  “原来如此。”
  这么一说,南天烛更是笑得两只圆眼都弯了下来。
  似乎自从上了去楚州的船,她已有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虽说,你是乌梁人,不会骑马,也不会赶车……”
  南天烛佯装思索:“但是,胜在长得不错,勉强认你这个弟弟也不是不行……”
  “什么叫作勉强……”
  一看她竟还满脸不情愿,孔雀不禁两眼瞪圆,却又听咔嚓一声,南天烛将手里的麻糖掰成两半递了过来,笑道:“再叫一声姐姐,以后我就罩着你。”
  江岸边有风吹来,南天烛身上铃铛摇曳作响,只让孔雀想到挂在母亲毡帐下的铜铃。
  明明上一次听见这铃响,他还在草原深处,而那时他还以为自己此生除了母亲,不会再有别的亲人。
  或许……也未必不能有。
  最终,孔雀还是接下了那麻糖,几经纠结,才像是下定决心:“既然年纪比我要长,那下回可轮到你请我吃麻糖了。”
  他重重咬下麻糖,声音几乎叠在那清脆声响里。
  “……姐姐。”
  第67章
  到楚州已是七日后的事。
  迎着巴江上薄薄晨雾,船慢慢泊进码头,放眼望去,远处青山连绵,风景虽然秀丽,但却也着实是个幽僻险地,以至于码头船夫见了他们这样的生面孔都不禁面露奇色。
  下船时,南天烛走在最后,时隔这么多年,楚州却依旧还是当年模样,而她甚至还能清晰忆起,当年在离开这里时,她最后踏的那一块青砖在哪里。
  恍惚间,曹野他们都已经下了船,而孔雀见南天烛愣在那里,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还想在船上住一辈子啊?”
  南天烛回过神,发现其他三人都在等她,曹野笑道:“这回不是一个人回来了,不是吗?”
  “我……”
  南天烛还未说出话来,孔雀却已经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拽下了船:“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到时候来一个我骂一个!”
  就这样,几人终是进了楚州城。
  天罗之乱已过了十载,楚州也早已从当日的人间炼狱变回了一座平静小城,一路走去,街上亦有不少商贩叫卖,只是,与别处不同,楚州街头的算子似乎格外多,两步便是一个卜摊,其后坐着的算子模样更是五花八门,有白须白发的老道,也有双目失明的瞎子,每一个都是煞有其事地正襟危坐,即便口中不叫卖,也还是时不时便有人坐下,花上几个铜板,讨上一卦。
  孔雀对此自是万分嫌弃,一路过去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忍不住道:“楚州百姓怎么回事,当年吃的亏还不够多吗,怎么天罗都被剿灭了十年,这里还是如此流行算卜问卦?”
  “那是自然,毕竟十年前剿灭天罗时,可没人告诉这些百姓天罗善卜是假,越是藏着掖着,百姓便越会当真。”
  曹野脸色发沉,他想起当日阮云夷为平乱所受的伤,也不知他要是泉下有知,知道天罗后楚州仍有这么多人信卜会作何感想。
  连日赶路,曹野下船时本就头晕脑胀,如今思绪一起,肺里登时便像是呛了水一般发闷,曹野没忍住,俯下身子猛咳了一阵,再抬头时,毫不意外对上三张担心的脸。
  “手给我。”
  孔雀二话不说上来给他把脉,脸色凝重:“一路上没见你咳,结果刚一来楚州脉就发虚,姓曹的,你知不知道,自你的肺火入了心脉,你这个病便是心肺相连,若是心思太重,便会连累肺疾发作?”
  “不会吧,我现在连心思重都瞒不过你们了?”
  曹野不禁苦笑。
  其实早在七年前,他就听过这样的话了。
  那时阮云夷战死不久,他肺疾发作,几乎死了一遭,皇帝倒是很舍得给他用药,只可惜,只要想起阮云夷这个人,曹野的咳嗽便止不住,到了最后,连胸骨都咳断了两根。
  可想而知,病到如此境地,即便皇帝不允他辞官,曹野留在京师也活不了太久,无奈之下,神启帝也只能送他回宁州养病了。
  如今七年已过,曹野的病自是不会比当日更好,加之这一路来追着仙蜕,难免要日日想起旧事,曹野心里很清楚,他耗空这七年来养回的底子,病回当年那样,其实不过是时间问题。
  眼看瞒不过几人,曹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可是东家,心思重点不也很正常?毕竟我干完活儿,可是要面圣的。”
  “但现在天高皇帝远……东家,你就是干活干得太勤快了。”
  勾娘一看他这副模样便知他走不了,上前将他打横一抱,又道:“孔雀,我先带东家回去休息,这些日子都在船上,药已经快要见底,你再去帮他抓些吧。”
  丢下一句,不顾曹野反抗,勾娘扛了人便走,而孔雀见来往路人纷纷对他们投来震惊目光不由好笑:“以往走在路上都是我受注目礼,自打跟着姓曹的干活儿,可算是轮到别人了。”
  南天烛无语看他一眼:“不会就是因为你穿得太放荡了吧……”
  “放荡怎么了?”
  孔雀撇撇嘴:“反正从小到大没人待见我,我穿得奇装异服一点,至少自己舒坦……你天天一身铃铛,难道不也是这样吗?”
  去药铺的一路上,虽没有人引路,但跟着南天烛的鼻子,他们总能找到地方。
  也好在,楚州虽然地处荒僻,但大山环绕,要找的药材倒是一样不少,不但如此,药铺墙上还有一张画得详尽的人体经脉图,看着画功了得,孔雀忍不住多瞧了两眼,随即,便开始在药橱里翻翻捡捡,很快凑齐了方子,然而,连朝屋里喊了两声都不见有人出来。
  “楚州民风如此淳朴吗?这般做生意都不怕窃贼上门?”
  孔雀不禁感到奇怪,又喊了一声,终于,屋子里传来一阵木轮咯吱作响,只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推着一只做工讲究的木轮椅从里屋出来,而那轮椅上端坐着一个小姑娘,明明年纪看上去和南天烛差不多,但脸色却很苍白,似乎已经久病多日。
  “两位客官久等了,你们方才拿了三味药吧,直接给我称便好。”
  那姑娘一张口便先抖出一连串咳嗽,而孔雀只觉得奇怪:“方才我挑挑拣拣这么久,你如何知道我只拿了三味药?”
  姑娘笑了笑,用下巴点点站在她身旁面无表情的男人:“这是我义兄阿风,平日里我不看店时,他便会在店外替我张望。”
  说着,姑娘将那些药材挨个放上小称称了:“天南星、白附子、皂荚……都是温肺驱寒、燥湿化痰的良药,这位小哥,家里难道是有人罹患喘疾?”
  “是啊,麻烦得要命,肺火入心,若是再不吃药调理只怕很快就要死了……也还好,楚州虽是偏僻,药材却一应俱全。”
  孔雀自是不会把曹野的盘缠当盘缠,所有药都是一称一大袋,而那姑娘似乎也看出来的是位大主顾,又道:“店里已有小几日没有开张了,多亏了小哥今日赏光,既然如此,不妨再同我仔细说说家中那位病人症状,我再送你两味养心安神的药。”
  “还有这等好事?”
  孔雀一愣,只当撞了大运,又道:“我家中这位大爷天生体弱,本来就经不起折腾,但他偏要逞能入仕为官,落下了肺疾,后头接连遭遇变故,致使肺火入心,本就已经活不长了却还不肯消停,现今日日要在外奔波,若是再不给他养身子,只怕他都活不到四十。”
  “肺火入心,这么说来着实可惜……明明入了仕,却得了和我一样的绝症。”
  那姑娘说着又咳了两声,无奈道:“不如,我送你一些柏子仁和酸枣仁,养心护脉,药性温和些,也是我平时吃的药。”
  而这么一说,孔雀才终是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姑娘身坐轮椅并非是因为什么下肢残疾,只是气弱脉衰,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也难怪,先前叫了两回,她都没有反应。
  孔雀毕竟是个大夫,见这姑娘年纪实在太小,心生不忍,说道:“姑娘好心,愿意送药,恰好我是个郎中,姑娘若是罹患心疾,可否让我也切一切脉?”
  此话一出,那姑娘愣了一下,将细瘦的手腕递到孔雀面前:“那就有劳先生了。”
  孔雀搭上两指,结果,很快就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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