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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而这一次,孔雀也打算帮帮她。
  曹野歇下后,勾娘要守在客栈,眼看南天烛打算偷偷溜出去自己接着查,孔雀内心叹了口气,出声叫住她。
  一夜没睡,孔雀困得两眼发青,加之被太阳晒着,在街上没走一会儿就连用了三支薄荷药油,无奈道:“我发现自从跟着曹野干活,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到过日上三竿了……”
  “那你还不留在客栈补觉,非要跟着我做什么?”
  南天烛独自为营惯了,如今忽然有人与她站在一起,她竟还有些不习惯,撇撇嘴:“不就是去问问这几人的家世,我一个人也可以……”
  “楚州遍地都是算子,谁知道这些人过去是不是信天罗的,万一你被他们认出来,岂不是会被找麻烦?”
  孔雀跟在她身后哼了一声,脸上虽看不出,心中却是思绪繁杂。
  不知为何,自打他认了南天烛做姐姐,这些日子,他总是能在南天烛身上看到母亲的影子。
  那个她口中的圣姑,还有她身上永远都在细碎作响的铃铛和五色彩布……
  世上不会有这样巧合的事。
  至少,会跳神舞的人本就寥寥无几。
  孔雀如今已经愈发确信,南天烛先前必然见过母亲,而且,便是从母亲那里学来了神舞。
  母亲……有可能来过大陇吗?
  过去在乌梁,草原上人人皆知,刀女是乌梁王满都古在一个雪夜里捡回来的孤女,她的父母双亡,在成为大王的宠妃前来历不明,即便是孔雀也对此知之甚少。
  孔雀只记得,他曾经问过母亲,她是从哪里来,而每一次,母亲都只是说,巫子诞生于天地之间,她虽有血缘上的双亲,但真正养育她的却是那些崇山峻岭,天地牵系着她,所以无论她走到哪里,它们都会看见她。
  而幼时的孔雀便觉得奇怪,乌梁草原上明明没有高山,母亲又是在哪里长大的呢,而每当他问起这个问题,母亲便只是摸着他的头,看着远处的天际一言不发。
  无人知晓刀女的来历,只知,她在被带回时,年纪很小,也是整个草原上最美的女人。
  走在街巷上,孔雀看着南天烛的背影出神。
  她曾说过,圣姑的年纪很小……或许,那便是母亲生下自己前发生的事。
  但如果,刀女真的来过大陇,也真的成为过这臭名昭著的邪教圣女,那岂不是意味着,南天烛当年所经历的一切惨祸,里头也有母亲的推波助澜?
  孔雀越想越是心里发沉,甚至不知道,如果事实真如他所想,之后,他又该如何面对南天烛。
  哪怕在南天烛口中,圣姑是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但无论如何,这改变不了圣姑是天罗一员的事实。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寻着案卷所记,孔雀和南天烛不多时便找到了那商人屋宅。
  此人便是昨晚他们第一个挖出的董姓商户,死在几月前,生前家庭美满,身体强壮,但却莫名被判了死,而那时,判官舌的传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董老爷不甘心就这样死,先后找了无数道士和尚试图避祸,结果到头来,却还是在一夜之间一命呜呼。
  “既然这么怕死,那除了和尚道士,应当还找了无数家丁护院,就这样还是被人潜入宅中一指头戳死了,可见凶徒的武功高到根本没有把他找的那些人当回事。”
  站在门前,南天烛只觉得心中隐隐不安。
  她看得出,此人家中高墙大院,应是家境极度殷实,而这样的人,她在天罗的那些年,曾经见过很多。
  都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越是出身富贵想要的便越多,就如聂言,明明已坐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却仍是迷信鬼神玄学,恨不得事事都能如他所愿才好。
  南天烛还记得,天罗最盛之时,楚州的富贾权贵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天罗信徒,只是,随着天罗行事愈发血腥,其中一些人为了明哲保身,这才只能早早退出保命。
  换言之,即便当年阮云夷平乱“应杀尽杀”,被剿灭的也只是当时身处天罗教内的信徒,至于那些楚州城中曾经与天罗有过交集的富人,他们中明明也有许多都曾向天罗求过卦,奉过祭品,但无一例外,都在那场声势浩大的平乱里活了下来。
  这人瞧着已经在楚州城中居住多年,总不会也曾经……
  一想到来自天罗的眼线或许还藏在城中,南天烛的手心里便沁出冷汗,而眼前这两扇朱红的大门似乎也在瞬间化作一片无限大的阴影,朝她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不行……
  她不能逃。
  在巨大的恐慌之中,南天烛不得不闭眼屏住呼吸,想要驱散鼻腔里那并不存在的血腥气,而就在她齿关咬紧之际,忽然间,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拖去了身后。
  “我就说得两个人吧。”
  孔雀人高马大,站在她身前,一下便将那扇可怖的红门挡住了,而直到此时,南天烛才发觉自己背后冷汗密布,想要说话,喉咙里却如同溺水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些被她遗忘已久的记忆如同洪水猛兽,只要踏足这片土地,便能轻易地淹没她的理智。
  孔雀见状叹了口气,一手抓紧南天烛手腕,另一手叩响了大门。
  “之后的事情还是我来吧……姐姐。”
  还好,南天烛所担心的事最终没有发生。
  这董姓商人因家中行商,自是有许多讲究,正厅里便设有神龛,但其中所供奉的却都是正神,与天罗的那些狰狞可怖的鬼像毫无干系。
  南天烛见状,心中的石头方才落地,而或许是一直以来紧绷着的弦忽然松了,她在恍惚间竟是突然闻到了一团颇为熟悉的气味。
  这是一种很淡的熏香气,不知来自于这屋子里的哪一处角落,似有似无地勾着她的鼻子,分秒间,便已经让南天烛头脑发晕。
  她隐约觉得,不久前她才在哪里闻过这个味道,然而,越是想要记起,脑中便越是一团混沌,到了最后,她头痛欲裂,不得不扯了扯孔雀的袖子,将之后的问话全都交给了他。
  因四人死状相同,两人此番前来,本就是想要从家眷口中打听出他们四人私下的关联,故而,打着官府查案的名头,孔雀开门见山便问了此事。
  他本以为楚州城不大,或许几人私下认得,而顺着这条线索,他们便能将这幕后之人揪出来。
  只是,让孔雀万万没料到的是,当他报出其他几人姓名,董家妻小却只是满脸茫然地看着他,似乎,过去从未与之有过交集。
  “这些……都是被判了死的人吧?”
  因老爷才死几个月,董夫人没说两句,眼泪便已经掉了下来:“我后头听说过他们,只是,老爷做的生意与他们平时并无往来,不知怎的,就突然被叫了名字,那一天,我们想了整整一晚,也没能想出他平时是造了什么孽了。”
  “夫人……你节哀顺变。”
  孔雀其人,吵架时妙语连珠,安慰人时却是词穷,眼看女人越哭越凶,他拼了命地给南天烛递眼色,却发现自踏进这个屋宅,南天烛的神色便一直恍惚,如今更像是完全没有在听人说话一般,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明明他走前不久,还兴冲冲地和我说,生意要有起色了……这下可好,只留下我一人,之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呐。”
  董夫人哭得伤心,而孔雀越是安抚,家中女眷却反而哭得越是厉害,也是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为何上回南天烛与他吵到最后会一起抱头痛哭。
  他这张脸长得就这么催人泪下吗?
  孔雀心里纳闷,废了好一番嘴皮终是叫人止住了泪,回忆起了董家老爷死前的情状。
  “那一夜,我本要与他同睡的,结果他却说不愿连累我,独自睡在了书房,没想到,等早上再去,身子都冷了……”
  之后,屋子里的哭声一阵大过一阵,孔雀心中却只剩一个念头。
  恐怕勾娘和小蜡烛先前说得不错。
  凶徒武功极高,即便潜入人家中杀人也屡屡得手,甚至,死者死前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就这样生生叫人震碎了脑袋,还被当作是暴毙而亡。
  只是这样四个毫无关联的人,为何会被人如此处心积虑地残杀?
  凶手又是如何知道那些将死之人,然后将自己真正想杀的人藏在中间?
  总不会,是真有某种异能?
  孔雀有满腹疑问想问,只可惜几个时辰之前,他们刚挖了人家家祖坟,加之曹野不在,两人查案名不正言不顺,只得草草问完,甚至直到最后都没敢提,董老爷其实是被人杀了的事。
  “以后这活儿还是让姓曹的自己来干吧。”
  好一番折腾,从董家出来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孔雀安慰人安慰得口干舌燥,无奈道:“我一个乌梁人,学会官话已经很不容易,还指望我安慰人……”
  不知为何,南天烛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孔雀只当她是心事太重,本想着去街上给她买块肉饼吃,谁料想刚走出几步,就听扑通一声,他再回头,才发现南天烛已经一言不发地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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