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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而之后他追着马蹄印走了整整两日,最终,他却只在一片插着乌梁旗的营地里找到了妹妹的鞋子。
  尉风无法原谅自己。
  他反复去想,若是那一日在妹妹被掳走时他便上去和人拼个你死我活,是不是妹妹就会有救。
  那场大雪之中,一位路过的江湖侠客偶然间发现了快要被冻死的尉风,将他抱了回去,教他功夫。
  尉风在江湖上长大,最终,却因为无法忘记家仇从了军,先当了镇国将军的参军,后来,又成了神火将军的副将。
  在来到天罗之前,就像是阮云夷,尉风也没有想到,在这个鬼地方他们竟会见到那么多孩子。
  而在他们发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阮云夷下的军令是不留活口,于是,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就这样成片倒在了尸堆里,尉风也闭着眼杀了两个,血溅在手上,让他感觉非常恶心。
  而之后,尉风便是在清扫一片尸堆时发现的那个孩子,或许是因为身量太过瘦小,先前她藏在角落里躲过一劫,等她再爬出来,周围所有人都死了,而她站在一片火海里不知该去往哪里,只能呆呆地站着,用手堵着耳朵,不去听周围此起彼伏的惨叫。
  那太像是妹妹了。
  一瞬之间,尉风的眼前都是当年的大雪还有妹妹的鞋。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将那个瘦小的孩子抱在了怀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那片人间炼狱。
  不论怎样,这一回,他得救她。
  那时,尉风的脑袋里就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第76章
  尉风将火丫藏在了楚州城的一处民宅里。
  他从军多年,当然知道,放过火丫会给自己招惹来多大的麻烦,但是,尉风却宁可掉脑袋,也无法再眼睁睁看着一个像是妹妹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
  他给那个小姑娘留下了许多吃食便走了,毕竟,那时他们虽已经剿灭了楚州的天罗教首,但是仍有许多人外逃,既要斩草除根,就不能让这些天罗余孽去往别处扎根。
  只是,接下来一路行军,尉风都始终无法忘却被他丢在那间破屋子里的孩子。
  她今年多大了?姓甚名谁?一个人在楚州城中能活下来吗?
  种种担忧萦绕在尉风心头,每到夜里,那孩子都站在雪地里回望他,一如当年他没能救下的妹妹。
  离开楚州后大约十日,他们先在不远处的潭州抓出了一个吃孩子的妖孽,随即沿途除去藏匿在深山里的天罗教徒,因不熟悉山路,平乱军屡屡遭这伙妖人偷袭,而尉风连夜噩梦,白日里也不见往日英姿,中途更是险些中箭,也多亏了阮云夷替他拦下,这才没有性命之虞。
  然而,阮云夷毕竟是从小跟着他长大的孩子,尉风如此异状,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又剿灭了一处贼窝后,阮云夷找到他,直截了当问起发生了什么,而尉风也不敢再隐瞒,当场跪下同阮云夷说了实情,本以为阮云夷至少会骂他两句,结果,年轻的将军竟是当场笑出声。
  “你要真是那般铁石心肠,才不像是我认识的尉风大哥。”
  阮云夷将他扶起,想了想,忽是语出惊人:“要不,尉风大哥你就留在楚州吧。”
  “什么?”
  尉风初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却不想阮云夷竟是认真的:“天罗的摊子铺得这么大,即便我们杀了这么多人,但这城中究竟还有没有残党,没有人知道……楚州地处偏远,等闹出乱子来就来不及了,既然如此,不如尉风大哥你就替我留在此地,这样,我也好安心回去复命。”
  阮云夷话说得诚恳,要不是尉风极了解他的性子,只怕便会完全相信了。
  然而,正因为阮云夷是从小在他眼前长大的,尉风几乎立刻就知道,少将军让他留下,是出于私心。
  他自是没有立刻就答应,却不曾想,阮云夷下一刻竟是直接解了佩剑惊鸿,正色道:“副将尉风听令!今日楚州邪道虽除,但仍有死灰复燃之势,本将现赐配剑给你,命你留守楚州,若是他日天罗卷土重来,我必拿你是问!”
  说罢,阮云夷将惊鸿递了过来,而尉风看着晨光中少将军的面庞,只觉他和他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
  多年前,正是镇国将军阮天青在听闻他全家遭乌梁灭门时毫不犹豫地将他收入了麾下,让他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而现如今,又是阮云夷,不惜冒着风险,也要让他解甲归田。
  想到这些恩情,尉风不由热泪盈眶,他接过宝剑,跪下给阮云夷磕头:“阮家于我有大恩,尉风无以为报,今日起,自当替将军守好楚州,绝不再让邪魔外道重现于世。”
  之后,阮云夷对外假称尉风遭奸人偷袭,坠崖而亡,实则却是让他行小路回到了楚州,找到了被他所救的那个小姑娘。
  而那时,火丫其实还不叫火丫,只是,尉风知道,身为鬼童,她原先的名字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用了,于是便干脆给她改了名。
  从一片火海里救出的小丫头……这便是火丫名字的由来。
  “将军从未和我说过,那日,他也救了一个孩子。”
  回忆起往事,尉风面露怀念:“或许他以为你没有活下来,让我回去,也是为了平他心中的愧疚……毕竟,身为平乱大将军,他要给所有兵士做表率,无法手下留情。”
  事到如今,南天烛已经无从知晓,那日阮云夷带她离开时在想什么。
  也许他那时已经知道,他马上要杀许多孩子,想着至少能救下一个,于是,便将她带了出去。
  只是对于南天烛而言,只有一件事她很确定。
  如果没有阮云夷,她不可能活下来。
  “不论如何,阮将军都是我的恩人。”
  南天烛直视着尉风说道:“这些年,也正是因为不愿意辜负阮将军的救命之恩,我才一直撑到了现在。”
  “但若是你不想辜负他,就不该跟这姓曹的狗贼呆在一起!”
  尉风冷冷道:“我对不起将军,在我走后,将军身前无人护卫,也因此我再得到将军消息,竟是他被贼人暗算受了重伤,几乎是被人抬回了京城……神火将军之名虽是传遍九州,但其中艰险外人又怎会知道?”
  尉风咬紧牙关,其实,早在曹野踏上楚州的那一刻,他就想杀他,只可惜,那时,他与火丫的名单上还有一个方文孝,为不打草惊蛇,他不得不忍耐,没有立刻和曹野算账。
  只是现如今,他已经不用再忍了。
  既然曹野和方文孝都在这里,那只要将他们都杀了就行了。
  想到这儿,尉风神色一冷,眼看又要举剑,结果就在这时,伴随一阵喧闹,楚州官府的官差们似乎找到了这里,而他们还带来了一个人,瞬间便让尉风变了脸色。
  “你怎会在这里!”
  来人坐在轮椅上,脸色惨白,正是那日南天烛和孔雀曾在药铺有过一面之缘的火丫。
  她身上还裹着尉风不久前给她披上的披肩,见了尉风却是笑了:“尉风大哥,是你非要让我走……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吧,我没打算离开,我的命属于这里,我哪里也不会去。”
  对这个结果,尉风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皱眉:“可是……”
  而这一回,不等他说完火丫便已经虚弱地摇摇头:“你和我说过的,你出生在北境,而北境那么冷,要找那些大巫又谈何容易?没有你我走不远,尉风大哥,我知道你的打算,就当我想陪一陪你,好吗?”
  说话时,她的气息已经十分衰弱,事到如今,与她相伴多年的尉风自是听得出,火丫的身体油尽灯枯,其实早无生志,也因此,他犹豫再三,最终也只是走上前去,握住了轮椅的推柄。
  火丫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南天烛身上,轻声道:“你也是因为无法离开,所以才最终回到了这里吗?”
  曾几何时,那些与她们一样的孩子都被埋葬在这里,而从那一刻起,她们其实也都被困在了这个地方。
  望着眼前形销骨立的女子,南天烛终于明白,她的病是从何而来。
  她低声问道:“你将他们都杀光了吗?”
  “还没有。”
  火丫摇摇头,目光转冷,望向了方老爷的屋子:“一共有五人花银子祭鬼,他是我们查到的最后一个。”
  尉风手里还拿着剑,南天烛生怕他立刻动手,赶紧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他们又开始祭鬼的?”
  “很简单,我直接听到了。”
  火丫淡淡道:“你们先前查的人当中,有个药商,我去找他买药材时,偶然听见了有人在屋里念祭鬼的祭词,你应当很清楚,这样的事瞒不过我……即便我不想听,我也会听见,就像是即使你不想闻到那熏香气味,你也还是会闻到一样。”
  说着,火丫脸上浮上薄薄的冷笑:“然后顺着他,尉风大哥很快就发现,不止有一个……有人给他们寄去那所谓的天香,而这些人立刻就上钩了,就像是十年前一样开始大把地往里头投银子,让人帮他们取了心肝来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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