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妖书……观音血?
曹野立刻想起七年前发生的一切,那时趁着天火降世,京中同样也出现了妖书,将天火矛头直指神火将军阮云夷。
而最终,在聂言的推波助澜下,那封妖书也成为了阮云夷在腊月里北征的导火索。
曹野简直险些当场冷笑出声。
他前脚刚“认”了判官舌,后脚京中就出现了妖书,时机也未免太巧。
当年是阮云夷,如今终是要轮到他了。
思索片刻,曹野淡淡道:“聂大人不用上来请我了,我会自己下去。”
他手上合上了窗,结果下一刻,勾娘的手便抓住了他,急道:“你不能和他走。”
“但我要是不和他走,就等同于是坐实了我有二心。”
事到如今,曹野却反倒是最冷静的一个:“皇上既然没有定罪,便是要亲自见我……囚车虽是折辱,但聂言与我素来不和,只有在众目睽睽下将我带回京才可保我性命无虞。”
“可是,潭州离京城那么远,要一路坐囚车……”
一想到曹野是为了保下火丫才用了那样冒险的法子被聂言抓到把柄,南天烛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顾断脚之痛扑了上来,眼看就要哭了:“你的身体……”
“他不敢叫我死,毕竟,聂言如今权势过重,朝廷已快成了他的一言堂了,我猜,皇上本来也在等着挑他的错处,所以才特意支开他,否则,他身为首辅,哪能为了抓一个罪臣就这么轻易出京……现在,危险的反倒是你们。”
时间紧迫,曹野心知聂言这回来,必是不光要抓他,还要抓勾娘等人,毕竟,如果能从他的这些“同党”口中抓到把柄,曹野便是难逃一死。
这本就是他们的常用手段。
曹野虽有把握聂言不敢杀他,却没有把握现在可以保住其他几人性命,没有时间了,曹野一把揽过了勾娘的肩,轻声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
“东家……”
等松开这个不似拥抱的拥抱,勾娘脸上罕见得有些慌乱,曹野见状,只是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脸,温声道:“记住我说的话,小狮子,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我虽不愿你心中装进别人做锚,但小蜡烛和孔雀不是别人……有他们在,你不会失去理智的。”
他说着,手上还不忘轻轻摆了一下勾娘剑下的穗子,正要转身下楼,孔雀一把拉住他,一股脑给他手里塞了好几瓶药,全都是他这几日新配的:“若是他要搜身,你就说不吃这些药你会死!姓曹的,我费了这么大功夫才将你一次次救回来,你不许死,明白吗?”
“放心吧,不会让你的努力白费的……也要帮我看住点勾娘,别让她身上再留下更多疤了。”
曹野笑笑,最后又深深看了一眼几人,推门便下楼去了。
在客栈门口,聂言和他的暗卫正在等他,而曹野看到聂言手里拿着一块做工讲究的手牌,意识到这次果然非同小可。
传言,聂言的眼线遍布天下,有许多暗卫根本不曾见过聂言本人,而为了让他们识得自己,聂言有一块从不离身的手牌,只要拿出手牌,就可以调动他手下所有人。
七年来,曹野其实早知会有这样一日,所以,当他看到那敞开着门的囚车,脸上竟也没有丝毫慌张,反倒仰头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叹了口气:“聂大人,等今日等很久了吧?只是,我身子都这样了,聂大人随便带两个人都能把我抓回去,何需要带这么多,至于吗?”
聂言脸上依旧挂着那令人不快的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谁叫贤弟身旁有能人在呢,我可听说,先前贤弟带着的那位貌美女娘武艺高绝,连‘判官’都能击退。”
他话音刚落,曹野便已经被聂言手下暗卫推进了囚车,重锁落下的一瞬,无数暗卫冲进了客栈,果然,是冲着勾娘他们去的。
“聂大人真是心急啊。”
曹野抓着囚车栅栏冷冷道:“京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乱子,以你的身份,不顾社稷,竟还有这个闲工夫跑出来抓人?”
“贤弟此话差矣。”
聂言好整以暇地站在囚车外看着他,微笑道:“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若是证实了仙蜕背后是有人妄图谋逆,那再镇压起那些邪魔外道来自是顺理成章。”
“哦?这次轮到我被扣这顶谋逆的帽子了?”
想到七年前阮云夷平白被那妖书污蔑,最终还因此送了性命,曹野捏在木栅上的手便用力到发白,而此时,只听一声巨响,去二楼抓人的暗卫竟是直接被打出了屋子,恰好坠在聂言身旁,将他吓了一跳。
显然,即便是聂言的人,在勾娘面前依旧是不怎么够看。
一眨眼功夫,被打出一个大洞的二楼窗栏里便跃出了一道修长身影,不是勾娘又是谁?
只见,她背上背着行动不便的南天烛,一手拿着勾陈,另一手则拽着孔雀,轻巧地落在一旁的屋顶。
不知为何,三人脸上竟都蒙着面纱。
便是聂言也没想到,这娘子功夫竟是如此厉害,惊魂未定之余厉声道:“都在做什么?还不速速将逆贼拿下?”
“狗贼想得美!”
孔雀冷哼一声,当即天女散花一般地洒下了两瓶药油,都是他先前配来助南天烛麻痹嗅觉的乌头散。
不久前,两人在孙老那里遇险,孔雀心知若非是这药,只怕他和南天烛都已经死在了那地窖里,故而在被救出后,他立刻又配了好几瓶用来防身,却没想到这下竟真派上了用场。
一瞬之间,那乌头散如下雨一般劈头落下,暗卫们吸入一点便周身麻木地倒在地上,而聂言虽是在众人掩护下未沾上丝毫,却也只能狼狈地躲进了马车,他本担心曹野会趁乱逃跑,结果一掀帘子才发现,曹野竟是早已中招倒下,在囚车里昏睡了过去。
他竟是没打算要走……
聂言不由吃惊,再一看屋顶,又哪还有勾娘三人踪迹。
“孔雀,你还行吗?”
距离客栈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勾娘背着南天烛,带着孔雀向潭州最偏的北门疾奔。
虽然靠着乌头散,他们最终突破了客栈的重围,但毕竟还没有出城,还远没有到安全的时候。
孔雀重伤刚愈,纵使体质强横,跑起来也还是脸色惨白:“还行……就是跑久了有点晕……”
事发突然,他们连匹马都没有,勾娘竖起耳朵,能听到聂言的暗卫就在不远处,她心知这样下去不行,正想着找地方躲一躲,不想就在这时,远处的巷子口却忽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而那赶车人虽是易了容,又穿着一身孝服,但勾娘与他交过手,一眼便认出来了。
那是尉风。
“快!我听的到!他们就在你们身后那条街了。”
下一刻,帘子被撩开,里头那姑娘同样披麻戴孝,南天烛的眼睛立刻红了:“火丫!”
勾娘速度极快,一把拉住孔雀,几乎是将他甩上了车,而她背着南天烛刚跳上车,火丫立刻便拿出两套孝服,又指着车上的空棺材道:“只能这样了。”
与曹野一起挖了这么多次坟,孔雀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他竟还能活着躺进去。
马车一摇一晃地奔向北门,隔着一层厚厚棺木,孔雀能听到外头传来官府盘查的问话,只是,面对一个一脸丧气的马夫还有三个哭哭啼啼的女眷,一切很快便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也是直到他们离开潭州城,又走出很长一段,勾娘反复确认了身后没有追兵,这才终是开了棺材,将孔雀放了出来。
“你们怎么会……”
方才一路逃命,勾娘身上还未彻底养好的旧伤开裂,鲜血早已洇湿了后背,而因为曹野先前嘱托,她不敢轻易放松,只能强忍伤痛道:“你们可知东家他……”
“火丫终究是放不下先前的判官舌之事,决定来潭州找你们,结果刚进城就发现聂言也在,还带着囚车,我猜恐怕要出事,就赶紧花钱买了这车和棺材,本是想将你们一起救走的……”
尉风毕竟是习武之人,一眼便看穿勾娘气息不稳,上前扶住她:“现今我们既然来救你们,就是与你们一条船上的人,毕竟,要不是放走我们,曹野也不会给聂言抓到把柄……你不必强撑,之后若再有追兵,我会护着他们。”
“……多谢你。”
一口气松下来,勾娘险些直接跪倒下去,尉风见状二话不说点了她几处大穴止血,而火丫吃了曹野的药,脸色也终是好了一些,急道:“这附近没人,我听不到脚步……你们身上有伤,还是先找地方休息一下比较好。”
之后,孔雀背着南天烛,五人在林间寻找,所幸,靠着火丫的耳朵还有南天烛的鼻子,不多时就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暂时藏身。
趁着尉风和孔雀给勾娘疗伤,南天烛将先前种种都和火丫说了,气愤道:“曹野分明已离京七年,一直在外查案,怎么可能忽然搞出妖书,还说什么……后心有痣便是观音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