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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曹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些人为了造反可真能编啊……”
  “还有更离奇的呢。”
  勾娘好笑道:“他们还说,仙蜕亦有等阶之分,像是无根肉与天王胆,本就是最低等的肉和欲,再往上才是更高阶的仙蜕,其中无常心为仙蜕之首,故而下界之后,他才有引来其他仙蜕的本事……现在这伙人为了证明自己就是无常心投生,都变着法儿说自己见过仙蜕呢。”
  曹野越听越是离谱,要说阮云夷这人,心大得能装下五湖四海,便是身上给人掏了个洞都还能坐在病榻上与他谈笑风生,结果在这些人口中,竟是变得这般小肚鸡肠,变成神仙了都还放不下前事,还放什么仙蜕下凡来替他解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他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阮云夷能记仇一点,要是真成神仙了,就给我托个梦……结果他倒好,只有我梦起以前的事,他却从来不入我梦来,对我说点新词儿。”
  此话一出,勾娘听出他心绪恐有起伏,正要安慰,一旁的孔雀却忽然哼了一声:“那按照这么说,姓曹的你才最像是无常心投生,毕竟判官舌,麒麟骨,观音血都在这院子里,而神火将军阮云夷又是你知己,说不好,他不给你托梦正是因为你就是他的后继之人呢。”
  他本是随口一说,却不想曹野闻言却是愣了一下,旋即忽然笑了。
  这些日子,曹野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神火一事,皇帝盛怒难解,百姓们更是怨气冲天,在这种情形下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够让这场因神火将军而起的乱子彻底落幕。
  此时,许是因为睡饱了,又许是因为孔雀的无心之言,一瞬之间,曹野只觉得这些日子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难题竟豁然开朗。
  谜底,也许就在谜面上。
  “既然叛军都打着神火将军的名号……或许,破局的关键也很简单。”
  曹野双目雪亮:“那就是……不信。”
  第114章
  圣姑离开天罗的那一年,天罗已然有了最初的雏形。
  那时,除了南天烛与火丫,天罗中的鬼童已有将近三十人,而他们吸引来的教徒更是已有百人,这些人为利而来,自是对天罗真正效忠的主人一无所知,然而,只要对天罗保持忠诚,他们便也有机会进入天罗地下那些曲折的暗室,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即便那会让他们知道鬼童的秘密,但只要拿到手的银子不少,这些人便会渐渐沉迷其中。
  依照此法,天罗很快便扩张成了原先的数倍。
  虽然它并未在除了楚州以外的地方开设分教,但像是五通之类,恐怕本就是天罗所衍生出的分支,也因此,在十年前的五通惨案里,玉玄子等人为拿回黑弥勒,才能轻易扮作是五通观里的道士,蒙骗李老爷。
  按道理说,以天罗当时的规模,他们要想造反早已可以挑明,但不知为何,一直到十年前天罗被阮云夷剿灭,这一切竟还没有见光。
  本来曹野心中一直没有想明白此事,直到这一次,有人以神火之名谋反,却因为撑不起无常心的名字而屡战屡败,曹野才终于明白,为何天罗最后会成为弃子。
  原因很简单,因为不得人心。
  天罗之本是为利,虽能愚民一时,但却无法凝聚人心,以此敛财容易,但想造反,一旦碰上朝廷的精兵良将,只怕不堪一击。
  想来,在圣姑离开时,恐怕天罗已经有此苗头,故而造反一事才会被搁置,而果不其然,在圣姑离开后,天罗几乎立刻就变得荒淫无度,不但敛财愈发不知收敛,甚至还开始剖人心肝,以人为祭。
  靠着这样的乌合之众想要造反无异于是自寻死路,而善度人心的契贞人又怎会想不到这件事?
  信鬼不成,就得造神。
  既然天罗已派不上用场,不如就让它成为大陇的一个隐患,将它当作一颗必死的死棋,将常年驻守北境的阮云夷捧上神坛,如此一石二鸟,不但能为仙蜕之说埋下祸种,更是能除去关外异族的心头大患——北境阮家。
  可想而知,有朝一日若是契贞想自北边入关,没有了阮家镇守,大陇边防便会大大削弱。
  再之后的事众人现在都已经知道了。
  在裴深和刀女的里应外合下,一场天火,将阮云夷送上了绝路,也让乌梁彻底陷入了内乱,在此之后,契贞只需慢慢地等,等到民间有关神火将军仙蜕的传闻深入人心,那场早在十多年前就该开始的造反才终于在第二封妖书之后,被翻上了台面。
  曹野如今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
  他说道:“其实从乾坤皮开始,他们便已经在试探,是否已经到了可以让这一切见光的时候……他们在潭州一带散布谣言,利用百姓相信乾坤皮,假称邪祟披上仙蜕后不仅会用外表惑人,更是会用邪术让周遭人逐渐丧失理智……百姓对此深信不疑,都怕殃及自身,于是不惜杀人也要党同伐异,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便知道仙蜕之说已经深入人心,所以,是时候利用妖书逼皇上出手了。”
  他说完,勾娘想了想:“所以东家你的意思是,他们的每一步都是建立在,百姓相信神火将军的基础上,而想要止住现在的乱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百姓不信?”
  “可这怎么可能?”
  尉风立刻便皱起眉头:“阮家满门忠烈,将军更是战功累累,深受百姓爱戴,甚至即使事情闹到了这一步,皇上也不敢明着说阮家半句不好,连将军的牌位都还供在太庙里……百姓怎么可能说不信他就不信他?”
  闻言,一旁的火丫沉思片刻:“或许,只需要让他们不信无常心就可以了?现在那些叛军头领都自称是无常心投生,为此还编造出不少谎言,说什么他们是被阮将军投下界的另外半颗无常心……只要能让百姓不信这个,就不会再有人盲目加入叛军了?”
  “但是,单是叛军这边停手还不行啊,如果皇上还是像之前一样到处搜捕,百姓们活不下去就总有反的时候。”
  南天烛这时想起不久前他们回宁州一路上看到的惨况,官府四处抓人,一户人家当中所有大人都去过神火庙,也因此全都被捉走审问,留下家中幼子无人照料,饿得整日大哭不止。
  身为几人之中最为了解天子的人,曹野苦笑道:“但皇上永远不可能先停手,这便是天子之威,毕竟,若是他先停手不打了,岂不等同于对这群乱臣贼子低头?”
  早在七年前,曹野便知道他们这位皇帝是个多么刚愎自用的人。
  他心知肚明,就如十年前的天罗,只有在叛军被彻底剿灭的那一天 ,皇帝才可能停手,而现在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阻止更多百姓走上这条不归路,尽快结束这场内乱,以免关外的豺狼趁虚而入,给大陇的社稷带来灭顶之灾。
  他思索片刻,很快,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笑道:“那既然平叛军现在就在宁州附近,宁州官府也还没有给他们回信,勾娘,你和尉风将军能否去宁州官府偷只给陇军的鸽子给我,让我来亲手教一教他们,蛇打七寸的法子。”
  这天晚上,这些日子因为叛军作乱而闹得人心惶惶的宁州官府早早便熄了灯,只在门口留了一队卫所兵负责夜巡。
  只是,卫所兵白日里要在城门巡视,早已身心俱疲,站了不到一炷香,十人中便睡了一半过去,剩下的五个虽然还勉强醒着,但是眼皮也早就在上下打架,站都站不住。
  这实在是个好机会。
  趁着士兵们打瞌睡,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不多时,便偷出了一只腿上绑好了回信的鸽子,回去让曹野仿着字迹重新誊了一遍,又加了些话进去,方才又趁着天黑将鸽子放回了鸽笼。
  军鸽不善夜飞,也因此,鸽子会在天亮前被放走,而不多时,平叛军便会收到一封教他们如何扭转战局的信。
  几日后,宁州城中贴出了一张告示,称现今在宁州城外的叛军首领正是邻村的张存忠,此人人称六大王,只因其原先是个铁匠,刀,剑,锤,戟,枪,甚至连民间自制的火器都会用,虽是勇猛无双,但却嗜赌成性,已到了家徒四壁的地步。
  不光如此,告示上,朝廷还命人画上了张存忠的画像。
  只见此人长得口歪眼斜,瞧着便不像是个好人,再加上还是个赌棍,一时间,百姓们窃窃私语,都道这人绝不可能是无常心投生,毕竟,就算没拜过神火,这些年,他们也总见过阮将军的塑像,白衣银枪,长得更是丰神俊朗,要真后继有人,也绝不可能是如此无赖。
  就这样,一些原先还有想法打算去投靠义军的人纷纷断了此念,而藏身在人群中的勾娘见百姓满脸嫌弃便知此法奏效,压低了头上斗笠便离开了。
  之后很快,各地陆续都贴出了告示,将几个叛军首领的出身和长相都画于纸上,这样,即便百姓不识字,也总能看出,这些人和神火庙里的阮云夷长得可谓没有半点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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