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京都四周虽说田地不少,但是京都靠北,这粮一年一季,而京都的繁华让这里的人口不断增多,所以总要依靠外来的粮食才够吃。除了九州,江都、临安,甚至是洛城都会往京都送粮食,只是多少有区别罢了。
  唐小六还不知道,他说的这些都是南宫云辞早就掌握了信息,她问他,不过是看看他们唐家的合作意愿是否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真诚。
  “我有一点不明白,洛城与京都之间隔着你九州,何必舍近求远?”
  “粮产不是稳定的,所以分散些,才更稳妥。至于洛城,和九州一样,主要的产出都是粮食,粮食只有往京都卖,才是价格最高的。”
  在商言商,粮食商人之间虽然有竞争,但是遇到事情也需要相互帮助的,所以他们不会为了一点生意,对其他粮商赶尽杀绝。
  “只是这样吗?”
  唐小六看了眼表情淡淡的南宫云辞,总觉得她双眼洞悉了一切。“不止,咱们做生意的总是离不开与官员打交道,官员之间打个招呼,无论多少总要给个面子。”
  民不与官斗,不是一句玩笑话。
  “若是我南宫家意欲在京都参合一下这粮食生意……”
  “粮食供给不成问题,九州粮食商会,我唐家还是说的上话的。临安和江都,于您而言更是手到擒来。”
  唐家正是看重南宫家这份底气,才原意倾囊相助,等南宫家在京都站稳了脚跟,他们就会有更多的粮食卖到京都来,这买卖绝不会亏。而且搭上她南宫家,就等于得了京都的贵人的庇护,日后做生意腰杆也挺得直些。
  唐小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南宫行首,只一点,您能让这生意不被京都的老爷们阻拦吗?”
  南宫云辞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看向一旁的徐京墨。接到夫人示意的徐京墨先是给唐小六续了杯茶,才缓缓开口,“当朝四位阁老,两位阁老会站在我们这边,恰巧,他们二人兼任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
  户部统管粮税、杂税和漕运,吏部直管官员,这样的背景下,除非是皇帝亲自出手,不然绝不会有不长眼的东西
  来找麻烦的。
  这些唐小六不会不知道,但是他要他们亲口说出这一句才能安心。他们唐家选择帮南宫家,那么京都原有的生意伙伴就可能全部反目,一斤粮食都不从他们唐家采买,若是南宫云辞的生意做不起来,唐家可就损失惨重了。
  南宫云辞既然准备拿京都的粮食商会开刀自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她并不打算赶尽杀绝,但是她必须要拿到她需要的话语权。
  她只要涉足粮食的生意,那些粮商必会想法子将她逼走,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就是杀价。她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给朝廷添堵的,所以她不会一直跟着降价,待到来年这京都的粮食生意必有她南宫家一份。
  “您已经站在许多人望尘莫及的位置,为何还要吃力不讨好的做这些事情,那些人也未必会对您感恩。”
  南宫云辞不意外会被人问到这个问题,以后也一定还会有人问她,她的答案是“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这句话出自《礼记礼运篇》,表达是一种大同的理想社会。南宫云辞虽是女子,一样也学了四书五经,她饱览群书为的是明理,而非科举。
  谁都不能说这句话不对,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南宫云辞口中的大道,并非什么君子大道,而是她自己心中的道。
  天下为公,公不分男、女,天下之人皆为公。
  能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人也不必明白。有些事情,只要有人开头,就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将事情继续下去。
  她要为这世间的女子开辟出一片天地,她不需要谁的感恩,只要这些女子能立起来、能把握住机会就好。
  不得不说,徐京墨庆幸自己的妻子是她的时候,南宫云辞也在庆幸她的夫君是他。
  看唐小刘一副沉思的样子,南宫云辞转而问起了他的妻子,“瑶瑶可好?”
  说起妻子,唐小六一下就变的眉开眼笑,两人性子都比较活泼,婚后打打闹闹的过的很自在,“临出门儿,府医发现她怀孕了,所以她才没跟过来。”
  苏瑶人没来,但是专门写了信让唐小六给她带过来。
  南宫云辞这才知道她怀孕了,“倒是我的不是了,下次见面时都能见到小侄儿了。”
  “京都的事情说的不得要我在这边坐镇,若是她和孩子能赶路了,我就把他们接来京都。”天子脚下说不得会有大造化,若是可以,他倒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走科举的路子,仕途总比商途更好走些。
  等到送唐小六回九州那日,南宫云辞特地准备两盒糕点,这都是苏瑶以前在临安喜欢吃的,还送上了不少的补品和玩具。
  京都的粮食商会的老爷们,有些得了消息,说是唐小六去了南宫府上。但是他们也不以为意,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还能反了天不成。企图庇护天下女子,还要他们帮忙,这怎么可能?此女乃是家宅不宁的祸乱之源,他们必要她好看。
  在料峭春寒里,行人们无意间发现三两成簇的迎春花已经开始绽放,灿烂得金黄正在唤醒沉睡大地。徐京墨还是穿着皮袄,只盼着残冬余寒早日散去。
  他不过是从六品的小官,还没资格上朝。齐承帝在朝上宣布了重编吏部考核办法的圣旨后,他等到秦卓轩下朝回来才知道自己新差事。
  秦卓轩开门见山地直说,“子期,陛下对你寄以厚望。虽是温阁老牵头,但是主要做事的还是你门三个年轻人。”
  在朝廷不怕差事多,就怕没差事。没差事,只能说明没人看重你;没差事,也就不可能有功劳,自然也不会有晋升的机会。
  齐承帝将此事交给温阁老牵头,是为了让他替下面的人保驾护航,免得那些利益受损的官员活撕了他们几个。不仅如此,更是安排了金吾卫的人在暗处护着他们,不过这个就不用告诉他们了,免得他们紧张。
  “下官惶恐。”让两个正五品的官员辅助他一个从六品的官员,可不得要惶恐吗。
  “你可知,你不是第一个提出要改变重编吏部考核办法的官员。”第一个提出来的人是他父亲,秦阁老许多年以前就发现现有的管理方式,会滋生腐败,所以他建议齐武帝增设监督的人员。
  那时朝廷的官员还不像现在这样多,他父亲就想先用人去监督,再逐渐完善考核制度。可惜,齐武帝是不会听劝的,甚至不希望有所谓的“公平、公正”的考核,这样程序会影响他手中的权利。
  没有章程可循时,皇帝便是章程。
  徐京墨听着这些往事,庆幸自己出仕时,是齐承帝当皇帝,而非是齐武帝,昏庸的皇帝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下官会谨慎而行,不辜负诸位大人的期望。”
  没过两天,徐京墨又被温阁老喊去了温府。
  比起在临安时,温阁老身上多了些许的威压,大抵就是因为这环境的变化。
  “老师。”
  温阁老点点头,徐京墨是他意料之外手下的学生,却也是最值得他骄傲的一个学生。“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齐朝几乎没有王爷、国公,现如今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齐朝的王爵并不能一直传下去,两代无大功便要降爵,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想也明白,这是为了削弱功勋的实力,到齐武帝时,之剩下不多的王爵。齐武帝登基,也是经理了一番血雨腥风,他的兄弟,幸存下来的只有三个,手中有权利的只有福王一人。
  另外两个都是闲散王爷,几乎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福王出身低微,小时候被其他皇子各种欺辱,还曾从他人垮下钻过。也不知何时起,福王就成了齐武帝的跟班儿,他几乎将自己视为齐武帝的仆人,大概也正是这样的原因,在齐武帝登基后才给了他点权利。
  福王是宗人府的左宗正,虽然不是宗人令,但也是说的上话的正二品官员。更是曾让福王兼任吏部尚书,从未有过皇帝的兄弟能够接手六部之事,哪怕是权利最低的礼部。
  徐京墨不明白,为何官员考核制度的修订会与这些功勋相关,他疑惑地看向老师,但是没能立刻得到答案,于是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
  温阁老的话却是从福王转到了功勋中最高的爵位,国公。“得封国公者,必有军功。齐朝内忧不断,但无外患,这就让功勋们少了立军功的机会,自然也就与国公之位无缘。”
  徐京墨还是问了出来,“老师,这些功勋都是走的武将或者宗人府的路子,与此次官员考核似乎并无关系?”
  “你可知福王嫡子虽死,但是却留下了嫡孙。”
  因为丧子之故,福王向齐武帝要了恩典,给这位嫡孙谋了个前程,用的便是恩萌的由头。其他的诸多功勋,不少也是如此。若是一个虚职,给了也就给了,无非就是朝廷多出些俸禄。但是,不知何时起,这些人家通过恩萌拿到的官职都成了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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