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徐京墨看他一脸好奇,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这问题,说不说都有些尴尬。“武大人,取账本时,还请您两位安排可信之人。”
  “本将亲自去取。”
  徐京墨做了个口型,而看懂了的武大力霎时沉默了下去,确实需要安排个可信之人!
  等他们二人见到戚大人,先是客套一番,戚大人才开口说,“徐大人,余家的宅子,我们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翻遍了,您确定账本在此处?”
  “确定,武大人、戚大人,请两位确保此处的人都是可信之人,再请挑选出几位不介意脏乱的勇士。”
  每个词都能听懂,但是河道一起为什么这么奇怪?
  如今,围着宅子的全是金吾卫的人,可以确保绝对忠心,再远一点的地方则是由西军的人把守,即便有漏网之鱼也休想闯进来捣乱。
  他们二人挑出了四个心腹,然后一并进到宅子里,徐京墨说“就在大堂进门五步的正下方。”
  被选出的四个人都没动,戚大人和武大力相视一眼,“去吧。”
  那四人依言走进大堂,再走五步,然后撬开地面的青石地板,没有见到什么东西,四人继续用铲子向下挖去。挖了许久才挖到,怪不得他们敲砖没有发现异常,挖出来的是个木盒子。
  其中一人伸手将盒子抱了出来。四人走出门去,递上盒子,“启禀大人,这是地砖下挖出来的。”
  “打开看看。”
  抱着盒子的人照做,整个过程,徐京墨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在观察他们。那盒子打开以后,里面是个账本,戚大人伸手取出,然后翻开,第一页就是九州知府严大人的“事迹”。
  他翻了几页后,说“是账本。”然后随手将账本递给徐京墨,徐京墨却没有接过,“戚大人,这账本一共四份,宅子有两份,官府还有一份,还有一份在余家幸存者处。”
  “四份有一样?”
  “我也不知道,先取了再说。”
  戚大人对这位余知府藏账本的本事是佩服至极,“也好,那第二份在哪?”
  徐京墨脸上微微一笑,说,“茅房。”
  ……不怕脏乱是这个意思吗?
  四个被挑出来的人脸上五彩纷呈,但是他们是金吾卫的人,为了齐承帝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不就是区区茅房吗……他们可以!
  徐京墨不可以,他告诉他们账本在蹲坑前面的地下埋着以后,就立马远离茅房,旱厕是他一生之敌。
  “咱们手脚轻点,万一把账本给掉进茅坑里……”
  “谁掉的谁捞!”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四人才出来,脸色都不怎么好,怪不得他们之前找不到,余知府藏账本的地方就没一个正常的地方。
  武大力从盒子里取出账本,直接丢到徐京墨怀里,“徐大人,你可不能独善其身。”
  四个去挖账本的人虽然觉得有点欺负这个年轻的文官,但是由觉得武将军说的对。账本被取走以后,四个人就去水井那边洗漱,这身味儿谁能忍得下去。
  一行人又去了官府,从知府坐的太师椅中取出一本账本。
  “这第四本要怎么办?”
  “戚大人,晚些时候张贴告示便可,余家人不肯露面也是为了自保。”徐京墨打算用告示试试钓鱼执法,万一真的有漏网之鱼,也好一并清理掉。
  找完了账本,徐京墨就去上次来看采村烟霁之景那处的村庄,那位好心给他们接水的老大爷正是这个村的村长。
  大老爷见到徐京墨,那双沧桑的眼里,透露出了太复杂的情绪。他正要跪下行礼,却被徐京墨伸手拉住,“大爷,上次我不便透露身份,并没有故意欺瞒您的意思。”
  “大人,草民能问一句吗?那个大粮商原老板、还有钱庄的曹老板真的被你们抓了吗,九州的官老爷能同意吗?”
  问话中透露着一丝不敢相信的雀跃。
  “是被我们抓了,九州涉案官员也全被抓了,我身边的两位大人乃是皇帝派来的钦差大臣。九州官员没权利抓他们,但是他们有权利抓九州的官员。”
  那老爷噗通一下跪下,嚎啕大哭,“求官老爷们为我们做主!”
  九州的北边处处透着怪异,并非是徐京墨的错觉。一切的开始都是早有预谋,那位曹老板在此处开了无数的钱庄,借由低价买牛、存银子得租子骗了好些人的钱。后来官员们巧立名目,横征暴敛,而老百姓大多都是靠田里的出息过活,哪能交的处那么多银子。
  交不出银子,家里的汉子就要去服苦役,有些人硬着头皮去了,却再也没回来。为了活下去,老百姓拼命凑银子,他们攒银子的速度哪里比的上官府抢银子的速度。最后被逼的没办法,就开始有人找钱庄借银子,借了银子还不上就只能用家里的田地去抵债。
  短短几年时间,北边的田地就全落到原老板的手里。不是没有人想去告官,可是进去官府的人就每一个活着出来的。还有胆子大的想去京都告御状的,可是他们连九州都走不出去。
  渐渐地,他们就麻木了,总要活下去,没办法的办法就是变成原老板的佃户。那位精明的原老板要求每家有一个儿子与他家签卖身契,他说他白帮他们养活一个人,他们该谢谢他。
  呵,谢谢他。谁不晓得他是为了捂住他们的嘴,为了活下去,所有人都成了他家的佃户,所有家庭都有人质在他手上。敢反抗、敢对外透露一丁点的信息,那这个签成他家奴仆的人可就要没命了。
  “大爷,九州的官员就没有一个为你们做主的吗。”
  “有,不过都死了,我们对不起余大人。”当初出卖余大人的捕头就是他们村的人,那人为了救下自己的亲妹妹不被原家糟蹋,就出卖了余大人,导致余家人惨死。
  徐京墨也没法说个对错,于公这个捕头罪该万死,于私他是为了亲人。
  “那个捕头呢?”
  “余大人一家惨死,他妹妹还是被那群牲口给糟蹋。”那捕头后来亲眼看见他断了气的妹妹被抬出原府,那衣衫不整、青一块紫一块的身子诉说着她生前遭遇的不幸,他埋了他妹妹以后就在她坟前自杀了。
  那些与原家签了卖身契的人也过的不好,他们被原家安排去开荒,等于是苦役。别说吃饱穿暖,每天不仅要起早贪黑的干活,还要挨鞭子,这么些年过去,死了不知多少人。
  老大爷哭的惨,因为他的儿子已经没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甚至连儿子的尸体他都找不回来。
  “那人在此犯下的滔天罪行理应严惩!”戚大人万万没想到福王父子是这般歹毒的人,他是齐承帝手里的一把刀,见惯了世间的险恶,但是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泯灭人性将人生吞活剥的做法。
  渔阳事了,三人一道返回府城。别
  看戚大人是以教书先生的身份来的,他其实更擅长的是刑讯。
  三人坐在马车里,戚大人看徐京墨情绪低落,便问道,“徐大人,似乎有些不安?”
  “我想起一桩旧事,福王曾在九州、金陵带过,九州这般情形,会不会金陵的一些地方也是这样。”
  “应当不会,金陵有不少的皇亲国戚,他们可看不上福王。”
  齐朝的皇族是很看重出身的,像福王这种母妃身份低贱的皇子,他们可不看在眼里。福王是在兄弟们的欺负中长大的,后来能被封王,一是因为他嫡长子为救齐武帝而“死”,二是因为齐武帝的即位路太过血腥,仅剩的兄弟要被他拿来做做样子,彰显仁德。
  徐京墨听罢,隐约知道为什么福王选了这样迂回的方式篡位,因为他永远也得不到宗室的认可。所以他选择用钱买路,买下那些官员的良知,作为他篡位的做筹码。
  不过醉月楼和彭都督的存在就说明金陵不会完全干净,只不过不像九州这样糟糕。
  三个人一路急行,硬是不到四天就赶回了府城。
  府城里的魏无忌见到戚大人就知道是谁来审齐元礼了,有这个阎王在,齐元礼最好痛痛快快地招供,不然受苦的可是他。他有意无意地瞅了瞅丝毫不知情的徐京墨,看着他们熟稔的样子,心里只能感叹无知是幸福。
  徐京墨急着回家看夫人,他们自然不会拦着。“明晚还请几位大人拔冗来我府上做客,来九州多日,全靠诸位大人照顾才能这般顺利。”
  武大力豪爽一笑,“照顾倒是谈不上,但是久闻徐大人府上的吃食口味绝佳,我等就不推辞了。”
  戚大人和魏无忌哪还能不明白,这宴请只是个噱头,也罢,不急在一时,徐京墨的安排总是有原因的。
  徐京墨让他们多等一天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为了余家小姑娘。
  “你父亲很谨慎,账本已经拿到了。至少此刻,我还没有发现有人有异常,但是第四本账本出现时就不一定了。”无论四本账本一模一样,还是完全不一样,福王都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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