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当然是地,银子总会用完的,说不定还会被人抢了去,但是有了地,只要好好耕种,总是饿不死的。”
  村长夫人听着这话感觉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想,毕竟李村长再三交代她这是粮商,一定不能得罪了他们。
  徐京墨发现他还是低估了田地对于百姓的重要性。这不是现代,而是靠天吃饭的农耕时代,除了农耕,普通老百姓甚至找不到其他法子去赚钱,对于他们来说有什么是比吃饱肚子更重要的吗?
  不过月余,他们跑遍了十四个县,大体的问题都是一样的。徐京墨不再耽误时间,赶回府里,洗去一身的风尘才去见自家的妻儿。
  小时谦的满月,他没能赶上,再见儿子,已经比出生时大了许多。看着他那黑葡萄似的眼睛,心里就软软的。
  握住儿子的小手,抬起头来看着妻子,“阿辞,辛苦你了。”
  南宫云辞笑了笑,只是倒了杯茶递给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各处的情况都差不多,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在浪费什么时间。也许新的章程依旧不是尽善尽美的,但是只有先做了才知道问题在哪里。”
  不能影响秋耕,到
  手的粮食比什么都更能让百姓安心。
  南宫云辞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她知道他心里总有一些美好的想法,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在面对利益时,礼教也是被放置一旁的,“那你准备怎么做?”
  “今年一亩地都不分,所有人自愿报名划分耕种的土地,明年按照亩产评定优劣,根据优劣的结果和人数去分地。”
  “良田与差田相距甚远。”
  “所有田地分为上中下三等,想要一亩良田必须先认下三亩中田、两亩差田。”徐京墨之前做耕地普查时,不仅仅是重新核实了耕地的亩数,更是核对了耕地的质量。
  渔阳的耕地上中下的比例约莫是2:5:3,故而徐京墨做了那样的划分,恰好五亩地便是王家娘子那样的人家也能承受的了。
  第一年的耕种,就等于所有人为朝廷耕种,给他们发固定的口粮,看起来就是所有人都是朝廷的佃户。他不会告诉他们第二年将会根据第一年的耕种结果分配土地,只会告诉他们亩产超过基准值以后有额外的两成奖励。
  比如平均一亩地产出八石粮食,张三家产出了十石,比平均值多了两石,那么每一亩地他们就能多分到二十四斤的粮食。
  “不设下限?”
  “不设,这样才好试出人性。”旱涝保收的情况,一定有不少人会偷懒,可以不要那多的两成奖励,反正也能填饱肚子。
  南宫云辞担心耕地被荒废掉,“你给的保底不要太高,不然可惜了那些庄稼。”
  徐京墨不笨,被她这么一点就知道了问题所在,“你说的是。阿辞,你说朝廷若是规定,这些无偿分得的地,他日只能卖给官府如何。”
  “你是担心有人护不住这些地?”
  “是。”只能卖给官府,卖给官府以后就是国有土地,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再怎么惦念也得不到这些耕地。若是应急真的需要卖地,那也能得个公允价。
  南宫云辞觉得此法甚好,从根源上杜绝了抢夺的可能。
  徐京墨想的不止于此,监督是必不可少的,但是监督要怎么实现他还没有想好。单一的监管权会滋生腐bai,要让监督权为了公平公正才好。
  吕布政使收到徐京墨信,仔细一读,才明白为何这个年轻人能被问阁老、陛下这般赞赏。他提出一个建议都是先去实地看过,了解清楚问题,再针对问题提出解决的方法。不仅如此,他更是一个心怀百姓的地方官,他会设身处地地考虑妇孺、考虑这些弱势群体。
  他隐约记得徐京墨并不怎么赞成性本善的说法,现在看来这是有道理的。其实,他自己又何曾真的相信性本善呢?
  他当即批复,然后派人快马加鞭将文书送交给他。徐京墨说的对,决不能影响了秋耕。
  等二兴村的人看到官府贴出来的告示时,心里的落差别提多大了,就连李村长心里也好受。相比之下,王娘子这样的人家心里反倒更踏实,他们本就没觉得能分到多少,还一直为了这一点东西担惊受怕,现在这结果,只要勤快些,日子肯定比之前要好。
  徐京墨抽调了金吾卫的人和各县的官员一起去划分责任田。与所有人把说清楚,既然是“责任田”,那么就要好好种,要是让地荒了就要挨板子,至于各家要多少亩“责任田”,全凭自愿。
  责任田的产出就是他们明年的能分多少粮食的基础,每亩地都有个保底的分成。
  李村长看着那个最低分配额,要是成年男子,恐怕只能吃个六七分饱,但是勤快一点不仅能吃饱,还能分些余粮。比起以前,大家一起给原老板当佃户,吃不饱、穿不暖,还天天担惊受怕是要好的多。
  罢了,终归日子要想前看,“老婆子,等儿子们回来,让他们来找我。”
  李村长有种直觉,不好好种地,只想拿保底的那些人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的。责任田到底要多少才好呢,官府也没说责任田的数量日后能不能改,太多或者太少都不行。如果能存下银子,去开荒该有多好,子孙后代就都有自己的田了。
  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月,这国有土地和“责任田”的事情才算是安排妥。
  “责任到人”不是一句玩笑话,徐京墨制了一个图标,分列每户人家、成丁人数、上中下等的田地数量、产量,等到下次收粮时结果是一目了然的。
  南宫云辞问他,“若是懒汉,你准备怎么办?”
  “两三亩下等的田地还是可以分的,但是国有土地的承包就别想了,自己不努力,还等着朝廷去养他们不成?”徐京墨从来不觉得有谁应该不劳而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花姐姐来信,说谢谢你。”
  谢谢他们让福王伏诛,福王是她生父,更是她杀母仇人。最后更是逼得她,差点走上与母亲一样的路,还好遇到了徐京墨,还好谢长歌够坚定。
  徐京墨也是感慨,怎么会有人舍得自己这样对自己的女儿,他要是有个宝贝女儿,一定千娇万宠着,这么一想,就想到了谢长歌的信。
  “瑾瑜还想和让他儿子我们家宝贝女儿定个娃娃亲。”
  这语气可不是欢喜,反倒是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她问道,“女儿都还没影呢,你这是失望小时谦不是女儿?”
  徐京墨一字一句坚定地说,“娃娃亲,想都别想!小时谦是哥哥,以后要努力一点,保护妹妹。”
  南宫云辞不知该吐槽他这一口一个女儿,还是该吐槽他的双标,明明他自己很欣赏谢长歌的才华。怎么到了儿女婚事,就变了副样子。
  “谢长歌会被调回金陵吗?”
  “暂时不会,锦都的官员不多,能干的就更少了,陛下找到合适的人之前应该不会调动官员。”
  谢长歌所管的梁州在教化方面成绩斐然,在当地很受百姓爱戴,已经是一州的知府,估计再等一任就能升成承宣布政司的右参议。不到四十岁的正四品官员,谁还敢对他们指手画脚?
  至于再以后,也许他自己都没想好。
  “你前两天找紫阁帮你找的匠人找到了,不过这是官仓,你要怎么管?”不能用南宫家的人,不然以后出了纰漏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同样的,也不能用本地的衙役,之前的风波算是抓大放小,底下这些人即使没被全部清理,但是也没谁值得信任。
  “还需等陛下安排。”徐京墨早就写了折子快马加鞭地送去京都,一方面是报备一下他的所作所为,毕竟之前说的是今年就分地;另一方面则是希望齐承帝能安排亲信来此,有什么比眼见为实更有说服力的。
  南宫云辞似笑非笑地问他,“官府有银子吗?”
  修个储存量四五万石的粮仓至少也需要一万三千两,之前齐元礼他们是将原有的正仓、广惠仓和常平仓拿来直接用。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将粮食倒卖出去,所以这些仓也勉强够用。
  然而渔阳多了许多的地,早期设计的那些粮仓肯定是不够用的。
  徐京墨倒吸一口凉气,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他刚想说什么,就被南宫云词打断,“一码归一码,徐大人,我是生意人。”
  看来这银子不是问题,徐京墨笑着问“还请南宫行首明示,本官能做些什么?”
  “南宫家想要在沧澜江沿岸建仓。”最好的位置肯定是府城的码头,但是那附近的地方早就分完了,她总不可能去抢了别人家的地方来用。
  南宫家的砖茶生意越来越大,再加上粮商生意,必须要在九州这中转之地建个仓才行。九州码头常年人满为患,不提前许久准备,临时运了货过来,都没法安置。放到城里或者城外的仓库保存也只是权宜之计,因为每次进出总有损耗,且这保管的成本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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