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可是主子,他这是把您当冤大头啊,花您的钱给他办事,名声还是他的,而我们一无所获,甚至还要倒贴更多的钱,这是无底洞。”
  想到金朝光一个下午的表现,姜南溪说道:“怎么会没有收获,今天的收获不小。”
  宋岐还是费解问:“主子,您有什么收获。”
  看着略显狼藉的雅间,姜南溪说着:“知道了淮南各地官员的弱点,这难道不算收获吗?”
  回过神的宋岐眼神一亮道:“您是说...可这也太奇怪了,他怎么会跟我们说这些,会不会是陷阱。”
  “是真是假,等去了淮南就知道了。”
  ———
  暮色降临,坐在轻柔暖和马车内的金朝光正在闭目养神,随着外头喧嚣的叫卖声传来,他才缓缓睁开眼睛,但神色完全不似之前在秋白楼时的笑颜,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甚至带着淡淡杀气。
  一旁的心腹覃敏见此低声道:“大人觉得那个姜南溪如何。”
  一对玛瑙玉石在手中盘着,金朝光语气肯定道:“此女大有作为,淮南困不住她。”
  “何以见得。”
  “今日我跟她说了那么多,她却没有一丝惊诧和疑惑,反倒是全盘详记,说明她并不相信我的话。”
  “她记了吗?”
  看了眼心腹,金朝光道:“雅间内没记,但隔壁有人全程在记录我们的谈话。”
  “那我们岂不是暴露了。”
  掀开车帘看着热闹的街景,金朝光说道:“或许,这就是冯德芝所言的,不要做乱臣贼子。”
  覃敏同样小心翼翼道:“大人,一朝江山一朝臣,您怎么都不会是乱臣贼子。”
  “那就期待这次淮南一行,姜南溪别让我失望!”
  冬日小雪。
  随着京畿的天气越发严寒,姜南溪终于向南而行。
  马车内,这次一同前往淮南的钟离雪看着前方户部侍郎那华丽马车忍不住问:“主子,金大人这出行的排场会不会太张扬了。”
  翻动手中的书页,姜南溪道:“金大人是奉了陛下旨意到五台山接皇贵太妃金棺回京,排场自然不会小。”
  姜南溪怎么都没料到,皇帝派金朝光去淮南的理由竟是接皇贵太妃的棺椁回京与先帝合葬,这看似不合理,却又是最名正言顺的理由。
  随皇子离京的妃嫔,按规矩不能葬入妃陵,但皇贵太妃不同,她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先帝还在世时,便为她单独修建了陵寝,因此她就算离京随儿子到了封地,死后仍然要回京与先帝合葬,因此不管淮南如何散布,陛下残害手足,不敬庶母的谣言,在陛下派出礼部和金朝光到五台山接回皇贵太妃棺椁的旨意一下,一些谣言瞬间不攻自破,至于民间谣传,淮南王因为害怕被陛下囚禁,因此不敢亲自护送母妃棺椁回京的谣言,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次淮南一行,官员加上随行人员大约三百人,其中还有不少锦衣卫。
  而姜南溪此次随行的身份是金朝光府中的幕僚,主职是算账。
  马车略微颠簸的走着,忽然便停了,钟离雪下车查看情况,没多久便回来了,说道:“主子,通往津城的路因为大雪封路,很多地方不好走,因此我们需绕道明州,然后才能走水路去淮南。”
  从京畿到津城以他们的速度大约三天就能到,然后再走水路去淮南,大约七八日便能到淮南的王都南城,如果绕道明州再发出,就要多花上四五天的时间,这很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放下书本,姜南溪问:“是谁主张绕道明州的?”
  “是金大人,他说现在去津城的路太颠簸了,他受不住,因此下令绕道明州。”
  “他说绕道明州,礼部那些人不拦着,若是误了时辰接不到皇贵太妃的金棺,这可是死罪。”
  说到这个,钟离雪便冷笑道:“礼部那些人跟金大人沆瀣一气,他们才不管这些。”
  听到这,姜南溪不禁冷笑,金朝光跟礼部这些官员,是一点都不怕天子之怒,好似他们已经不是如今的朝臣,把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发挥到了极致。
  第56章 交锋1淮南青天上线
  午时三刻,南行队伍在官道旁的驿站稍作休息。
  姜南溪穿着一身淡绿织金云锦棉袄,上绣繁复的金色云纹与空谷幽兰,裙摆处翩飞的蝴蝶栩栩如生,再外罩一层如烟雾般的薄纱,和身上传来的淡淡山茶花香,显得人如梦似幻。
  寒风吹起发丝,令姜南溪有种凌乱纤弱之美,她抱着手中的暖壶,朝着正在喝酒烤肉的人群走去。
  温暖的火堆旁,金朝光正盯着沸腾的水壶,看到姜南溪时,便招呼:“姜掌柜快坐,这里暖和。”
  一旁礼部官员跟锦衣卫正在喝酒吃肉,一向懂得享受的金朝光却在一旁喝茶吃素,姜南溪坐下问:“大人怎么不吃酒?”
  “最近肠胃不好,大夫让本官吃清淡些,最好戒荤腥半个月,只吃素。”
  “听说大人想绕道从明州走?”
  “如今去津城的路不好走,绕道明州方便。”
  火堆烧的很旺,姜南溪把暖壶放在一旁问:“如此不会耽误时间吗?”
  “来得及,不会耽误姜掌柜的事情,说不定去明州还能有意外收获。”
  “我跟着大人去淮南生意,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笑看周围的环境,金朝光神秘兮兮道:“等姑娘去了明州便知道了。”说完给自己和姜南溪都添了一杯热茶。
  接过茶杯闻了闻茶香,发现是龙井,而非大红袍,便说着:“大人改喝龙井了?”
  “我的喜好一向不固定。”说完还在茶杯里加上一块红糖跟姜沫。
  面对如此喝茶之法,姜南溪瞬间一惊:“大人去过青州。”
  青州地处西北边缘,虽不及北境苦寒,但冬日里同样滴水成冰,因此青州百姓对热量需求极高,奶茶加糖是最常见的喝法,而往茶汤里加糖这种喝法,十分少见,她因为生意的缘故跟一些青州行商有往来,才知道这种小众的喝法。
  并且根据她收集到的情报,金朝光是林州人,乃天策十一年进士,并且从未去过青州,身边也没有青州人士,他又是怎么知道这种茶汤的喝法。
  把糖跟茶
  汤搅拌均匀,金朝光说着:“本官从未去过青州。”
  灵光一闪,想起那条红宝石腰带,姜南溪小声问:“大人可知陵麻?”
  “知道,陵麻煮沸加入石灰,可作为青色的染料。”
  “那加入湖泥呢?”
  “便是绚烂的红宝石颜色。”
  “加入索米草和糯米粉呢?”
  “会成为见光则变蓝、见火则变红,遇水则金,看似无色,实则色彩斑斓的彩颜。”
  听到这些回答,姜南溪有些颤抖地拿起茶杯道:“大人果然学识渊博。”
  “不过是常听一位故人唠叨才记下罢了。”
  寒风刮起,吃饱喝足的锦衣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姜南溪随即起身道:“先不打扰大人了,南溪告退。”
  “明州风雪大,商会亦犬牙交错,那州府杜笙好色成性,姜掌柜务必小心。”
  “多谢大人提醒。”说罢欠身离开。
  回到马车内,姜南溪立即拿出一份地图认真看了看,随后问:“钟离雪,你父亲离开过青州吗?”
  摇摇头,钟离雪回道:“不曾,家父一直生活在青州。”
  “这么说,你们应该不认识金大人。”
  “主子,父亲只是一个小小总旗,哪能认识金大人,连面都没见过,何况金大人也没到青州。”
  姜南溪能百分百肯定父亲不认识金朝光,可他却熟识黄玄昌用来记录账薄的特殊染料的方法,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金朝光认识黄玄昌。
  黄玄昌时任淮南监察御史时期,正好也是金朝光从国子监祭酒调到淮南的时间,他们看似没有重叠,却又在同一时间都到了淮南。
  一遍遍捋清疑惑后,姜南溪几乎能肯定一件事情,这次淮南一行,金朝光就是她要掩护的那个人。
  金朝光看似是淮南的走狗,被荣亲王一手推上户部侍郎的位置,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荣亲王的人,甚至荣亲王本人都以为,金朝光不会叛变,可谁都没有料到,金朝光是陛下安插在淮南的棋子,一枚在棋盘上一待就是十几年,随时能砍下荣亲王脑袋的刀。
  难怪陛下会派金朝光到淮南,这不仅能打消荣亲王的戒备,更能让他放松警惕,而她需要做的,便是吸引荣亲王的火力,为金朝光打掩护。
  谁能料到,最不该叛变,最张扬的人,才是真正的密探呢!
  想明白自己的处境和身份后,姜南溪便知道,她不该这么低调了,她需要让所有人注意到自己。
  队伍再次出发,姜南溪问:“宋岐跟宋至三日前便出发淮南,此刻应该在运河上了吧。”
  钟离雪回道:“昨日收到飞鸽书信,说是准备到江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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