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看着小舅舅霸气的样子,宋玉章忍不住道:“小舅舅好气魄!”
  看了眼外甥,赵北岌总觉得外甥的话里透出一股蔫坏的味道。
  ———
  一场家宴吃得其乐融融,随后宋策带着儿女先回院子。
  姜南溪看着留在书房的几人,便知道,接下来她便要见一位故人了。
  赵北岌同样看出有事情,便问:“爹,出什么事了?”
  叹了口气,镇北王道:“前几日我们在流民里发现了两位从京畿来的孩子,其中一位是南溪的弟弟。”
  “弟弟!”她弟弟自小走丢,何来的弟弟。
  “我们在一群流民中发现了那两个孩子,他们饿得两眼发昏却依然保留着学生的凤骨,尤其是你弟弟,一身傲骨如菊宁折不弯,不亏是阁老的孙子。”蓝凤忍不住叹气。
  王阁老的孙子,大理寺少卿王霁的嫡子王景怎么会是自己的弟弟,姜南溪诧异问:“王爷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扶儿去把两个孩子带来了,你等会就知道了。”
  姜南溪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过了一会,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郡主,我姐姐回来了吗?”
  听着那虚弱的声音,姜南溪瞬间起身,还没走两步便看到门外站着一身孝服,背脊单薄却站得笔直的王景。
  少年眼眶微红,脸颊上带着些许刮痕,未束冠的长发简单的挽着,露出的手腕上布满冻疮跟伤疤,他从原来的京畿明珠天之骄子,变成了一根被受风雨蹉跎的野草,他迎着风雪却不肯低头,仿佛只要他挺直了腰身,就不会被折断。
  王景同样看着姐姐,跋山涉水到北境这两个月的压力在这一刻终于压垮了他,最终上前一步双膝下跪:“姐姐祖父没了,父亲被关,母亲跟姑妈失踪,姐姐被逼嫁给了南安城昌宁侯世子乔越。”
  乔越,荣亲王世子妃乔翎的亲哥,他不是丧妻多年,如今都三十三了,为何要娶王知妤做续弦。
  而王阁老作为大虞的定海神针怎么会没了,还有母亲...
  上前把人搀扶起,姜南溪没时间去理会王景对自己跟母亲的称呼,只是紧张问:“京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默默擦了擦眼泪,王景道:“说事情之前,我先跟姐姐说一件家事,你的确是我的姐姐,你的母亲也是我的亲姑母,她是王家自小走丢的大小姐,父亲的嫡亲妹妹。”说完奉上一枚玉佩。
  母亲是王家走丢的小姐,她是王家的女儿,那王知妤,王景便是自己的表弟,而她是王阁老外孙女。
  那位她只匆匆见过几面,却一脸和善的老人是她的外祖父。
  看着眉目肖似自己的王景,姜南溪内心涌出万千思绪,有震惊、喜悦、但更多的是紧张害怕。
  赵北岌看出爱人内心翻涌的情绪,即刻把人抱在怀里道:“家人久别重逢是喜事,南溪我们坐下慢慢说。”
  猩红慢慢爬上眼眶,姜南溪在赵北岌的搀扶下缓缓落座,她手里拿着王景递来的玉佩,看着熟悉的半枚玉佩,她知道一半玉佩是母亲随身携带的宝贝,至于同样被精心呵护的另一半玉佩,想必就是王霁大人手里的。
  将玉佩捂在胸口,姜南溪问:“京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外祖父为什么会死?”
  跟在赵扶楹身后走来的还有一位少年,他正是之前在秋闱考场大火里救下无数考生性命的高泰。
  高泰见王景还在组织语言,便愤怒不已:“淮南荣亲王忽然暴毙,世子赵北星反了带着南境二十万大军包围了京畿。被太祖皇帝压了几十年的世家企图分裂大虞掌权,王阁老为护大虞国祚阻止世家入王城,一头撞死在了丹凤门前。如今的京畿,皇帝病危,镇北王世子几经周旋,却遭暗算生死不明。王霁大人被关诏狱前,拼死护着王景兄跟我出城,我们一路被追杀,只能往北境跑,如今京畿人人自危,赵北星残暴肆虐,只要不降他的,都被砍了脑袋...”
  越想越悲伤,高泰整个人瘫坐在地捶胸顿足大哭不已。
  一辈子都在追求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荣亲王暴毙了,而世子赵北星却做了那个乱臣贼子。
  得知这个消息,姜南溪同样愣了许久。
  镇北王叹气道:“从南溪你离开京畿踏入淮南那一刻开始,赵北星就一直暗中筹谋造反,直到荣亲王暴毙,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欲望,反了。”
  只匆匆三个月的时间,整个大虞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惊变,这局势,这江山该如何挽救。
  一时间接收太多信息,姜南溪思绪乱成一团,她看向赵北岌问:“北岌,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赵北岌想也不想道:“大虞内乱暂无亡国之危,若檀于仙不除,她一旦跟赵北星联合,大虞亡国就在眼见,依我所见,先解决檀于仙,再返回京畿匡扶正统。”
  听到这,王景道:“祖父身故前,病重的陛下曾找过祖父确立了太子的诏书,而赵北星要找的,就是那份立太子密诏。”
  有立太子诏书,那赵北星无论如何都是叛臣,只要清除叛臣,大虞正统便仍是先帝正宫嫡出一脉,届时不管太子是赵北尘还是赵北岌,国正便不会动乱。
  若是让赵北星跟檀于仙合谋,中原九州便会再起兵祸,兵燹之祸苦的永远是百姓,这是姜南溪最不愿意看到的。
  并且最让她棘手的事情,是世家再次崛起。
  第94章 定天魑魅魍魉怎么它这么多!
  冬寒雪夜,星垂院的柿子树上堆积了不少积雪,随着寒风吹佛,一簇簇积雪落下,风雪漫卷,吹动廊檐下的风铃轻响,寒气愈发逼人。
  姜南溪带着王景回到院子时,朱晴跟钟离雪已经在候着。
  朱晴卷起门帘,钟离雪为她脱下大氅,姜南溪对着身边的王景道:“进屋坐吧。”
  从昨日被镇北王从流民从救出,王景便知晓姐姐跟小郡王住在一个院里,他原以为姐姐跟小郡王已经过着夫妻生活,踏入星垂院才知晓,姐姐住在偏房,两人并未真正住在一起。
  姐姐跟小郡王的关系,在京畿时虽时有非议传来,
  但王景觉得,未知全貌不宜揣测,如今看着小郡王如此护着姐姐,便也放心了。
  相比亲姐姐被逼嫁到昌宁侯府,表姐已经很幸运了。
  姐弟俩坐下后,姜南溪看着又瘦又憔悴的人,为他倒上一杯姜糖水:“之前在京畿见你时,还没这般瘦,如今变成这样,可是来北境路上受了磋磨。”
  接过糖水,王景将茶杯握在手心:“还好。”
  “你从前跟着老师走遍四海九州,必定是能吃苦的,如今受了委屈也不肯跟我这个表姐说,是跟我生疏吗?”
  连忙摇头,王景道:“不是跟姐姐生疏,是实在是太累了。”
  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姜南溪轻声道:“累就先好好休息,先把身子养好,后面的事情我们慢慢筹谋,不必急在一时。”
  喝下一口糖水补充热量,王景放下茶杯道:“姐姐,我想年后便回京畿。”
  想也不想,姜南溪直接拒绝:“不行,京畿危险,舅舅千辛万苦才把你送出来,你怎可去自投罗网。”
  “可是父亲被关,母亲跟姑母下落不明,姐姐在昌宁侯府也被受欺凌,我身为人子后辈,岂可弃长辈安危不顾,而且国子监的同学们,他们不断遭到世家的威胁,我知道的就已经有几个被打死了。”
  “怎么说?”
  “从前世家被太祖压着,被迫困居五城之内不得作为,后来先帝过于宠爱阳贵太妃,世家便意图东山再起。先帝去世后,当今陛下跟祖父费尽心思才把世家压制住,如今淮南反叛,本就盘根结错的世家,终于忍不住插手国子监跟京畿军务。尤其是国子监的学生,他们大都仰慕祖父,在得知祖父殉国后,学生们在英招台怒骂世家跟淮南三天三夜,不少学生因此被打死。”
  打死学生,搅乱内阁,难怪世子赵北尘尽力周旋仍被暗算,因为世家并非突然崛起,而是早就做好重回京畿的准备。
  五城世家在前朝时,便是庞然大物,前朝为此皇权旁落,最终亡国,留下民不聊生的烂摊子。
  而不管什么时候,世家从不在乎皇位上坐的是谁,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只要能让家族延续辉煌,他们可以通敌叛国,亦可尸位素餐,更能无尽压榨百姓。
  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农民无田地可种却背负高昂的赋税,最根本的源头,就在世家。
  世家垄断了上层资源,阻断了底层人向上爬的路,他们不为国,只为己。
  但她深知,现在不是动世家的时候,甚至她目前也没这个能力去对抗世家。
  对付世家,必须快刀斩乱麻,让他们无法恢复元气,直至衰败。
  摁住弟弟的肩膀,姜南溪坚定道:“王景你记着,外祖为大虞殉国,他的死,必定激起天下学子的愤怒,而你作为王家的孩子,你要昭告天下,如今百姓有累卵之危,陛下有倒悬之急,世家死灰复燃意图控制朝廷,断了天下寒门学子求仕之路,所以你必须做出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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