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姜南溪话音一落,身后便传来围观百姓的嘀咕声。
  方才他们二人的高谈怒语,自然被路过的衢州百姓听得一清二楚,一位是卖唱的侍女,一位是护国柱石的大英雄,这桩案子要怎么审,怎么判,必将引起天下百姓的沸议。
  一旁的韦昌看着百姓越聚越多,下令让人把百姓驱散,随后道:“姜庄主既然有郡王的手令,要见王爷自然是允的。”说完对着广定侯揖礼,“侯爷慢走,下官不送了。”
  而他的眼神跟动作,从头到尾都没看程元朗一眼。
  广定侯见此挥手道:“无碍,本侯还会在衢州待几天,若是有事只管来请,本侯在镇北王一事上,绝对相信王爷无罪。”
  而程元朗也不想自讨没趣,遂也离开。
  姜南溪跟着韦昌进入驿站后,便听他开口问:“姜庄主怎么看方才广定侯跟程大人的话?”
  怎么看?
  姜南溪说道:“广定侯要证明王爷没杀人,程大人要秉公办事,两人虽有争论,却是为同一件事,同一个人,给人的感觉不过立场不同。”
  韦昌却笑了:“你的看法竟是两人立场不同,而非想到党派之争,实属难得。”
  姜南溪回应:“我不喜欢把事情往太复杂想,这件事在刑部跟大理寺没有断案之前,任何证据都有反转的余地,所以想太多无用。”
  “若是为官者都像姜庄主般聪慧冷静,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冤案了。”
  “先生谬赞了。”看着韦昌,姜南溪总想到蓝先生,因此问,“韦大人可认识王爷身边的蓝凤先生?”
  “你说子栖啊,自然认得,我跟他同是中正十九年的进士,只不过他厌恶官场没有入仕,选择做个白衣,靠扎灯笼为生,听说他在北境过得还不错,是王爷的军师很受人尊敬,他这次没随王爷回京畿也是好事。”
  “在北境时,所有人都称呼蓝先生为先生,却很少听人提起他的字,如今才知道,先生字子栖。”
  “子栖从前有过一段不堪的往事,因此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的字,大家后来都直接叫名字了。”
  两人缓步走着,残阳西斜照把身影照得修长,姜南溪不由感叹:“原来如此。”
  经过前院的小径花园,便看到一个院子,韦昌道:“王爷就在里面,姜庄主进去吧,我就不打扰了。”
  微微福礼,姜南溪道:“多谢大人通融。”
  “无妨。”
  目送韦昌离去,姜南溪带着宋至跟钟离雪走进院子。
  院子里守着近卫,屋檐下也趴着暗卫,小厨房传来阵阵饭菜香,见此姜南溪便知晓,王爷在此并没有受到为难。
  跟近卫交谈了一番,姜南溪便敲了敲房门,很快屋内便传来王爷的声音:“是南溪啊,进来吧。”
  推门而入,姜南溪便看到王爷正一个人在下棋。
  棋盘上,楚汉分明,车卒对峙,帅坐镇后方,一副剑拔弩张之势。
  镇北王看到媳妇便笑得一脸和蔼:“南溪快坐下陪我下盘棋。”
  先行礼,姜南溪道:“见过王爷。”
  挥挥手,镇北王依旧不拘一格:“都是自家人,做这些礼数做什么,快坐下。”
  落座后,姜南溪没有看着棋盘,直接道:“王爷,我今日来只为一件事,昨晚您到底杀没杀人。”
  一听到这,镇北王开始耍性子:“怎么人人都问这事,本王真记不清了。”
  “王爷您叱咤疆场几十年,您昨晚到底杀没杀人,您会记不清,这话您可以诓别人,但诓不了我。”
  “本王真记不清了,只记得的确与那绿萼姑娘有过争吵,但真不确定她是不是本王杀的。”
  第122章 三合一入v章万字更新
  晚霞洒在屋内,照得棋盘上的卒棋格外明亮。
  姜南溪听到这个回答,一脸费解:“不确定绿萼是不是您杀的是什么意思?”
  拿起一枚棋子,镇北王看着棋盘上的楚汉界限道:“昨天下午本王应故人之约前去绿华楼,起初我们交谈甚欢,而后因为一些事情产生分歧,故人不欢而散。随后绿萼姑娘进屋收拾地上被摔坏的茶具,本王第一眼就认出,她长得很像仙去的夫人...”
  “然后呢,您为何与她争吵起来,争吵期间,您当真拔了匕首吗?”
  “我们...”想了想,镇北王不由得叹气,“那孩子跟她主人一般倔,本王说了不同意那件事,她却执意来劝,为此被她夺走匕首,而本王因为酒后吹风,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真不记得有没有动手伤她,等清醒过来时,便发现绿萼已经倒在地上,因失血过多而亡。”
  姜南溪问:“所以绿萼姑娘跟她主子都是因为同一件事来劝您,但那件事您不同意,并非外头传闻的那般,您是因为绿萼长得像先王妃欲对其施暴而酒后失手错杀。王爷我再想问,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您为何不同意。”
  手中的卒棋落到帅旁,镇北王却答非所问:“无论如何绿萼因为本王而死,她的死本王的确该负责。”
  看着一脸淡定的人,姜南溪有些坐不住:“王爷,您这般含糊的回答,会被敌人坐实人就是您杀的,一旦您背负人命,他们就会不断攀咬您,您这么做会让整个镇北王府陷入死局。您也知道,淮南对皇位势在必得,世家死灰复燃意图重掌大权,如今的大虞经不起内乱了!”
  所有的事情都因为皇位而起,镇北王是真的累了。
  “南溪本王知你心忧,但本王只能回答你,绿萼姑娘的死与本王有关。”
  面对打哑谜的回答,姜南溪再问:“那王爷的故人又是谁,他要您同意什么事,您又为何不肯答应。”
  “南溪,本王不愿回答。”
  “王爷,您这是要自暴自弃吗?”
  从棋盘上起身,镇北王看着院子外的残阳:“南溪啊,这事你跟子徵就不要查了,再查下去,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事到如今,姜南溪最不怕的就是死,她更想知道,世家跟淮南会走什么样的棋,皇帝究竟想要做什么,镇北王又为何这般。
  因为她清楚,无论是改朝换代还是兵燹之祸,苦的永远都是百姓,为此坚定道:“我不知王爷那位神秘的故人是谁,又跟您谈了什么,您为何变得如此,我只知道,命案最重要的就是真相,所以不管王爷有何苦衷,我都要查清绿萼究竟是怎么死的,至于您是自愿还是被迫被关押,水落石出那天,我自会知晓。”
  镇北王叹气:“南溪你为何如此固执,你可知回到京畿后会有怎么样的危险在等着你们,你可知一旦揭开真相,最不能承受的不是你们,而是...”
  “是谁?”
  摇摇头,镇北王不肯多言。
  姜南溪只好追问:“那我最后问王爷一次,绿萼是不是您杀的?”
  “虽不是死于本王之手,确因本王而死。”
  “好。”说罢福礼,“如此就不打扰王爷休
  息了,但事情我会继续查下去,我不会放弃,哪怕跟天斗,我也要争一个真相。”
  看着南溪明亮的双眼,镇北王默默移开了眼神:“南溪你走吧。”
  恭恭敬敬行完礼,姜南溪转身离去。
  走到院里,宋至跟钟离雪立即上前,宋至问:“主子,王爷可说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阳光彻底没入地平线,姜南溪道:“王爷什么都不肯说,我们自己查。”说完便吩咐,“去绿华楼。”
  ———
  南云街,灯红酒绿的秦楼楚馆渐渐热闹起来。
  身姿曼妙的美人依栏而靠,伸出柔弱无骨的手在二楼招呼,手帕的香气迷惑着过往的行人,敞开的楚馆大门内,婀娜的舞姬正跳着舞,歌伎正唱着一首首吴侬软语的曲调,勾得人流连忘返。
  看着一条街的销金窟,闻着刺鼻的熏香味,姜南溪走下马车。
  抬头看着绿华楼的招牌,它的存在显得跟周围格格不入,这里显得很安静,很素雅,看着不像是楚馆,倒像是文人雅客汇聚的诗社。
  在姜南溪要迈进绿华楼的大门时,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广定候陆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姜南溪,摇晃着手中的折扇叫道:“姜庄主好巧啊。”
  姜南溪看着一脸富态的广定候,他如今的打扮与白日不同,只见他身着藏蓝织锦长袍,袍面用金线绣着麒麟戏水,衣襟跟袖口用银线勾勒出祥云纹,腰间系着纹金蹀躞带,青玉凤舞佩,手中的折扇更是当今画圣贺知所画的竹石图,整个人通身气派无比。
  面对笑容灿烂的广定候,姜南溪不敢放松警惕,行礼道:“见过侯爷。”
  广定候倒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不必多礼,姜庄主可有时间陪本侯小坐。”
  想到昨晚绿华楼的事情,姜南溪回道:“荣幸至极。”
  听到主子要跟广定候小坐,宋至有些担忧,正要阻拦便被钟离雪拦下:“别担心,主子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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