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说:“因为我当时要去见一个人,她以前帮过我。”
陈雾圆点点头,钟在勾了下她的手说:“边走边说。”
路上车水马龙,路灯还没有亮起,四周沉在将暗不暗的晦涩中,钟在的语气很平静,
“后来他去戒毒所了,出狱的时候给我惹了很多麻烦事。当时台球厅要签合同的时候他带着钱跑了,租凭合同外加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欠了很多债。”
陈雾圆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在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无足轻重,她握住了钟在的手。
钟在偏头看了眼,接着说:“刚好是高一,我那时候喝了很多酒,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雾圆问:“是第二天你和李仲明打架那次?”
钟在一愣,点头。
陈雾圆握紧他的手指,缓慢的摩挲着说:“钟在,我那天拦住你,是怕你受伤,不是担心李仲明。”
钟在笑笑,他嗯了声,说:“那一年算我运气好,台球厅老板的孩子生病,急需输血,稀有血,血库匹配不到,我匹配上了。他资金周转困难,但还是给我宽限了时间,回头他股市涨了,不那么急了,就借了我笔钱。
“那年寒假,我开始赚钱,不要命大钱赚不到小钱还是可以的,其实来钱快的办法挺多的。”
他大概觉得好笑,侧头看了眼陈雾圆先说:“我说了你别生气。”
陈雾圆声音很闷说:“我不生气。”
钟在就说:“有天一个老板要包我,一个月给二十万,还供我读书,我没答应。”
陈雾圆听出来他有缓解气氛的意思,可能也不想自己太伤心,就笑着问:“还挺贵的,你怎么不同意?”
钟在摇头说:“伺候不了。”
“那个假期我到处跑,干的基本都是这样的活,风险高,给钱快,去过广州,云南还有辽宁,在网上也赚钱。春节那会我在山西,工地上要人,下井捞东西,先接手的那个人不敢干,让我代替他去,上来拿的钱我给他五百,上不来一百万,当场给。”
“你不怕吗,”陈雾圆问。
“忘了,”钟在说:“店里的合同是陈迪文签的,我不能让人家欠钱,能赚一点是一点。”
陈雾圆说:“其实你想的是,最好拿那一百万对吧?”
钟在扯唇笑了下,点头。
“不过没拿到,”钟在说:“过年那天我下井出来,那天我跟自己说还晚这笔钱,往后再也不这么拼了。”
钟在自嘲地挑了下嘴角,对陈雾圆说:“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陈雾圆,我的想法是找个小地方,有份工作,有时间做做饭,就这么活着就行了。”
陈雾圆点点头,泪水聚集在眼眶中,她说:“挺好的,听起来很幸福。”
走到一个路口,钟在停下。
周围是一处巷子,边上有商铺,小食店、五金店等,人来人往,挺热闹的。
钟在说:“以前这里就一条街,外面都没人,当时,我就送我妈到这。”
这地方陈雾圆没来过,钟在说:“当时我买了车票,我跟她说带我一起走,我妈没答应,让我回家。”
“我知道是为什么,我姐那个时候要上大学了,她成绩挺好的,上大学要花不少钱,带着我是累赘。”
钟在说话时,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很平淡,就跟说陌生人一样。
陈雾圆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走过这条街,钟在换了个话题说:“你来给我拜年那天,我收到了钟实才的电话,他知道你,问我借钱,我没给,后来我看那个号码显示是河西那边,就想到他老家阳县,果然让我找到他了。”
陈雾圆问:“是因为这些,你才要拒绝我是吗?”
“差不多,我怕跟我在一起过的不好,”他好像眼睛红了,忽然弯腰拉起裤管,布料挽到大腿上,上面有个显眼的疤痕,交错纵横,像是谁用刀一刀一刀割成的。
“我差点弄死他那天,钟实才吸嗨了,我当睡醒发现他在摸我大腿,六年前,他对我姐做过一样的事。”
钟在侧了下头,放下裤子,像是说不下去了,但还是说了:“这几天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
我不是不爱你。
我所有想接着活下去的动力都来自于你,我只是,太恨过去了。
陈雾圆努力忍住眼泪,和他走到另外一条街,人少了些,风吹着脸,陈雾圆说:“钟在,我也有话和你说。”
“嗯,你说。”
“当时你问再回到高一,我会不会选择出国。我没出国,”她重复了一遍,说:“钟在,我没出国,往后,我也,只会选你。”
我不会再留下你,不会再让你被抛弃,我会像你当初奔向我那样。
坚定的,只会,选你。
“如果你觉得苏城不好,将来我们就到其他城市生活,好吗,钟在,我也需要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雪了,雪丝如线般向纷乱下坠,像无数交错的过往缠绕着。
雪是轻薄的,易化的。
风在耳边猎猎作响,陈雾圆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高一时那个下雪的冬天。
从没下过那么大的雪,和从未在这么晚的三月下过雪的苏城,似乎给了他们两场最恰到好处的天气。
纠葛,回应,从三年前到三年后。
她垫脚,把脖子上的围巾围在钟在脖子上,钟在低下头。
她还想说话,钟在却先一步开口,眼眶红着,却很温和,说:“表白的话该由我说。”
陈雾圆一愣,片刻后点点头。
钟在直起身,“陈雾圆,明天我会去医院开体检报告,征信还有无罪记录。”
他轻笑,有点自信,“我保证都没问题,所以我想问你,”
夜色深入,恰好路灯亮起,光芒从近处到远处飞速铺开,陈雾圆不由得侧目看了一眼,伴随着灯亮,钟在慢而清晰地说。
“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他把他所有的痛苦,不堪,糟糕都全部毫不保留地展示出来。
我以什么留住你,以困惑,以危险?
以我对你的爱,尽管它深刻而绝望。
陈雾圆心脏都停跳了一
拍,她点头,“我愿意。”
泪水模糊视线,她慢慢上前一步,钟在伸手把她搂着很紧,头挨着她的脖颈,炽热的呼吸喷洒。
有滴温热的液体,落在陈雾圆青色的颈脉上。
一切都灼烧起来。
陈雾圆也忍不住落泪,回抱着他,“钟在,不要害怕,不要孤单,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要害怕,不要孤单,从此往后,
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66章 还有明天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赵为。
起因是他周一午睡起来,看到女神站在窗外,似乎在和钟哥说话!
而且说话就算了,女神怎么还在笑?
我去,怎么还给钟哥递东西?!
赵为以前午睡都要睡到下午第一节 课上课前才醒,甚至有时候都是钟在搁后面踹他凳子他才醒,今天他醒这么早本来是为了体育课去操场抢位置。
但他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没动。
陈雾圆把饼干递给钟在:“你先吃,我今天放学和我一起去看房子。”
上次陈雾圆说要他住在市一中附近,钟在店里那一居室太寒酸了,洗澡在他员工住的后街民房里,睡觉就是单人床。
钟在是不挑,但陈雾圆看不过去。
上次陈雾圆说了那几句,钟在说实话不太敢拒绝,怕她生气,点头说了声行。
陈雾圆笑了下,往他身后轻点下巴说:“赵为在看我们,他挺惊讶的。我走了,下午课多,晚上放学再见。”
钟在又嗯了声,说:“我等你。”
等陈雾圆走,他回头看赵为。
这个学期换座位,赵为的位置和他隔了两排,赵为因此天天去找刘庆涛,找了一周刘庆涛说他要是体考考的好就给他调回来。
见钟在朝这边看,赵为赶紧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倒头睡下了。
他安静到大课间,钟在脱离队伍去系鞋带,然后陈雾圆路过他的时候笑了一下后赵为的好奇心彻底压不住了。
赵为低声问:“钟哥,你和副班是什么情况?”
钟在也不是故意偷懒,他腿疼,不太想跑,问:“什么?”
赵为:“你好好的干吗不跑步?!”
钟哥以前可从来没有逃过跑步,风雨无阻,只要学校大课间举行他就照常跑路,连班级前面最乖的那几个学生都逃过跑操,钟哥却没有。
这还是三年来第一次。
赵为说:“你太辜负刘哥信任了爹,幸好他今天没来。”
钟在今天心情好,陪他说几句:“你不是也逃了吗?”
赵为冠冕堂皇:“我是为了关心你啊爹。”
他孜孜不倦:“你和副班到底咋了,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