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少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平静、澄澈,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说真的,是不是不需要她回应,是不是只是想把这个“我把你放在心里”的秘密,轻轻套在她指尖。
然后,她低头,认真地看了看手上的那枚戒指——素得几乎没有存在感,却意外地,和她的手指完美贴合,像是它本就该属于这里。
接着,她抬起头,露出一个小小的、很淡却真挚的笑,那笑并不耀眼,却像一束光悄无声息地落进了杰森的世界里。
“那我戴着吧。”她轻声说,像是在说一件最自然不过的事,“我喜欢杰森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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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还没说完。
“‘我愿意’。”她又轻轻开口,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剧情设定一样,慢吞吞地补了一句,“这是最后的流程对吧?我现在说‘我愿意’,可以吗?”
她的语气仍然很认真,像是在确认规则执行到第几步该说什么台词一样,她说得不重,语气却像一颗钉子落入杰森心里,每一声回响都带着回音,她不明白那句台词的重量,却无意间把它用成了世界上最动听的誓言。
这句“我愿意”没有任何打趣的成分,她是真的在说“愿意”,不是“愿意结婚”,不是“愿意走入社会公认的婚姻制度”,而是——“我愿意和你一直在一起”。
那一刻,风声像被抽走了,街道上远处的喇叭声也像被谁按了暂停,杰森站在那里,耳朵嗡嗡作响,只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的一声重重砸在胸腔里,震得他眼前一阵发黑,仿佛这一刻一切都在在回应她的‘我愿意’。
他感觉耳朵发烫,喉咙干得发烫,连气都差点喘不过来,他从没想过她会当真——他只是一个靠血和火一路滚来的男人,怎么会配得上什么‘嫁给我’的偶像剧剧本?他怕她懂,也怕她不懂。
他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只手死死地牵住了她,像是怕她下一秒会消失。
少女手上,那枚银灰色的素圈贴在她皮肤上,像是一枚轻得几乎不存在的金属,却又像被烧红的印记,牢牢落在那里。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一开始就不是想要一个戒指,也不是想确认什么身份或者仪式,他只是想听她说:“我愿意。”
——我愿意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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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看他,歪着脑袋认真发问:“那杰森的戒指呢?订婚不是要两个人都戴的吗?”
杰森一噎,呼吸顿了半拍,手指条件反射地收了回去,像是刚刚不小心被人一把扯住了心口的某根神经,他别开眼,声音有些低,压着点莫名的慌:“……这又不是订婚。”
“可是你刚刚给我戴了。”她语气十分理所当然地指出,伸手指了指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素圈,那枚干净得近乎朴素的戒指在她指节上安静地泛着一层柔光,“规则上是要两个人一起戴的,不然就不完整。”
她的表情依旧一本正经,甚至还眨了眨眼睛,仿佛真的在认真确认某种“情侣行为准则”有没有被遗漏。
杰森死命压住嘴角的抽动,像是内心整个滚了一圈,最终认命般低头从外套的内袋里摸出另一样东西——一枚不起眼的小圆环,被随意裹着餐巾纸包着,像是为了不让它在金属杂物堆里磨花,又像是……刻意藏起来,不让人发现。
他指尖捏着那枚戒指,犹豫了一下才露出来。
那枚戒指比她的还要简陋几分,金属光泽都不太均匀,表面甚至有一块略微打磨不平的毛边,仔细看像是用某种同款产品的边角料做的,连戒面都没彻底抛光干净,粗糙得像是急着赶工的临时作品,和她手上那枚“简约干净”的风格几乎没有半点呼应。
“你……你要是觉得太丑就别戴了。”他嘴硬地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丢下一句台阶,也像是在赶自己逃走。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她,只是盯着自己掌心那圈“失败品”,手背的青筋轻轻绷着,整个人绷得像弓弦。
可少女根本没有露出半分嫌弃的神情,她只是“哇”了一声,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发现了什么珍贵的宝物。
“我可以帮你戴上吗?”她伸出手,手掌小小的,掌心干净温热,眼神一如既往地澄澈,没有嘲笑,没有质疑,也没有半点犹豫,只有纯粹、坦然、毫无遮掩的喜悦和信任,“那样我们就有一对了。”
杰森像是被她一句话点了炸点,整个人都跟着抖了一下,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像是在极力压制某种想抱头逃跑的本能,他垂下头,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连耳朵都红得快发光了。
“我靠……早知道就该给自己的也好好做一枚……”他低声骂了句,喉结动了动,像是恨不得把时间线重置一遍,“怎么就随手凑了一个?蠢爆了。”
他的声音又低又糊,像是在拿自己开刀,可他还是把那枚戒指放进了她的掌心,没有收回,也没有再解释什么,他只是低头,慢慢地、几乎有些僵硬地伸出了手。
少女动作格外小心,就像是在做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一样,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拿起那枚金属戒指,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征求他的许可,然后才低下头,一点点将它套进他左手的无名指。
那一刻,空气都像是停了一下,她的指尖轻轻滑过他的手骨,带着温度与触感,一圈圈绕过指节。那枚粗糙的戒指在她的手下轻轻“咔哒”一声卡在指根上,和他不安分地跳动着的脉搏贴合在一起。
她低头盯着看了一会儿,像是在确认它是不是贴得刚好,然后抬起头,看着他,眼里亮亮的,声音轻得像风一样落进他耳里:“好了,现在你也是我的了。”
那声音不大,却像炸雷一样在他胸腔里轰了一下。
杰森像是被那句话瞬间击中,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低声爆了句:“操。”
他没再说话,只是咬着后槽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全身心的爆炸,那一声骂里藏着的情绪太多,太浓,太满,甚至无法用语言表达——懊悔、羞涩、幸福、不可思议,还有某种难以启齿的珍重。
那不是脏话,是他此刻唯一能挤出来的情绪泄口,那一瞬间,他像是突然拥有了什么,又像是某个巨大的空洞终于被什么柔软的、温热的、属于她的东西悄悄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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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杰森实在看不下去自己那枚“边角料水平”的戒指了,每次低头看到它,那点打磨不平的金属反光,就像在嘲讽他“你是个临场摆烂的蠢货”一样。
说真的——他那天干嘛非得顺手抠个备用零件来顶用?她明明那么认真地接过了,戴上了,还说“我愿意”,而他给她的回应却是个像五美元一次的扭蛋机里掉出来的……破圈儿。
那念头一冒出来,他连夜把那枚戒指拆了,重新熔炼打磨,拉丝、抛光、调弧度,连金属材质的光泽都对着她那枚一比一复刻,确保两枚戒指放一起,看得出是“成对的”。
他甚至厚着脸皮找阿福借了那台雕刻机——当然嘴上绝不认,说得煞有介事:“嗯……战术装备零件尺寸优化,需要精密打磨比例。”
阿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只回了句:“是的,少爷,希望这次尺寸合适。”
事后,他又顺走了提姆那枚配置堪比电影拍摄组的超高分辨率微型摄像头,藏进了书架和猫窝之间的夹缝角落,调整角度、光线、构图,连光晕反射都一帧帧调过。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却又怂得要命,像个即将上台表演朗诵的小学生,在门口别扭地踱了三圈,揪着衣角反复试图说服自己:“不就是换个戒指,让她再戴一次而已,不奇怪……不尬……正常人都会这么做……”
最终杰森涨红着脸走进屋,脚步像踩在定时炸弹上,他走到少女面前,嗓子里堵了一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耳尖烧得快冒烟了,脸别向一边,像打报告似的艰难开口:
“……我、我换了一个新的。”他的手握得死紧,像怕被看穿情绪似的,“你、你之前不是给我戴了那个旧的吗……现在……要不你再戴一次。”
少女一听,眼睛一亮,没有丝毫疑虑或迟疑,立刻点头。
“可以呀!”她笑得干干净净,像是又一次被邀请玩喜欢的游戏般欢快,“杰森你是不是特别喜欢仪式感呀?”
他张了张嘴,原本想回一句“谁喜欢那玩意”,结果话到嘴边忽然就哽住了,他狠狠咬了一下后槽牙,把那句违心的嘴硬咽了回去。
他当然喜欢。
他是疯了才会不喜欢。
那可是她第一次亲手、亲眼、亲口说“我愿意”的时刻,他想让那个瞬间,再来一次——这次,不是临场摆烂的“随便凑合”,不是仓促慌张的“装作顺手”,而是——他认真准备、郑重其事、倾尽心意地,把她放进他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