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知顷看了看,面前这个木头脸看起来就是心思很多,但是从来不往出说——是手册上的标准教学的类型。
  知顷下来就是为了让他别在心里圈圈绕绕,最后想不清事情楚毁天灭地。这样算下来,现在的任务可就是不让他胡思乱想,于是急忙改口道:“师尊!”
  喊得十分响亮,让边亦面积不大的竹舍反复回荡着这点字正腔圆的声音,引得隔壁白鹤峰的仙鹤都频频扭头看过来。
  “不必这么大声。”风扬起边亦鬓边的发丝,他眯了眯眼睛。
  知顷:“好的!”
  依旧是很响亮的一声。
  这声音一出来,是知顷自己都要笑自己的听不懂话的程度。但是天地良心,他压根没有用力气讲话,是这个身体似乎一直就是这种中气十足的样子,即便不费力也能讲得洪亮。
  边亦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轻轻垂了垂眼睛,指尖落在脸侧,那只蓝色鸟型生物便自己凑脑袋过去蹭啊蹭。
  他倒是没对肩头上的泥巴有什么反应,继续刚刚的话题道:“万剑宗不许养灵宠,但不知者不罪。这只鹦鹉就暂时收容在我这儿了。”
  “啊?”
  知顷正盯着那只只会献殷勤毫无骨气和尊严的臭鸟,在心中默默磨牙,听见这样的话一时间愣了神,只迟疑着说出了一个音节。
  这迟疑似乎被边亦以为是不舍,仙尊侧过头看了看这只长得胖胖的鸟,妥协道:“你来喂。”
  知顷视线落在那只鹦鹉身上,后者用带着泥巴的脚在边亦的肩膀上跳来跳去,状似挑衅的高叫道:“来喂!来喂!”
  说完,扑腾着翅膀冲到知顷面前晃来晃去,耀武扬威的把尾巴甩得左摇右摆,知顷心下又生出火,找准时间伸手拽住他的大尾巴,在嘶叫中拽下了他尾巴上的一根羽毛。
  鹦鹉吃痛,飞向边亦的方向,还不甘心得以一路高升诉苦:“叛徒!叛徒!”
  叫声之凄厉,倒不像是知顷拽了他一根要掉不掉的羽毛,反倒是像知顷要杀了他煲汤剁馅最后把剩下的骨架撒上香料架在火上烤。
  知顷捏着那根长羽心道,这只臭鸟哪儿还需要特意来喂,完全就是一只只靠自己胡吃海喝就能把自己吃的圆圆滚滚的大肚鸟。
  但是这样的话却在低头看见自己肚子的时候硬生生憋回去了。
  论才华,自己在上天庭着实排不上号,但是论长相,自己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这些年被这个叔辈那个老师抓着功课一顿痛骂,但是还从来没有人对他的长相评头论足。
  边亦指尖微动,一点蓝色的灵力凝结成一条细线,轻轻的系在那鹦鹉脚边,随后抬头,视线似有若无的凝固在知顷身后。
  知顷对上他视线,转过头,就见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穿着青绿色校服的少年,似乎是营养不好,身形瘦削到了脸颊微微凹陷的地步,但是即便如此也依旧能从这样瘦脱相的外表中看出他骨相的上佳,稍加调养定是个潇洒少年。
  后者对上知顷的视线,并没什么波澜,反而带了些戒备——这种视线并没久留,很快就越过自己头顶,向门前的边亦看过去。
  刚刚还有些暗淡的神色,几乎是在看见边亦的瞬间闪亮起来,带着光亮,激动之情。话语倒是抑制客气:“师尊!”
  听见这一声,知顷又忍不住把视线落在他青绿色的校服上。他对万剑宗校服颜色并不太了解,但是也清楚地知道三轻峰是标准的蓝白配色校服,这个人并不是三轻峰的弟子,又何来叫边亦“师尊”一说?
  却见边亦放开已经系好灵力的鹦鹉,轻轻“嗯”了声算是答应。
  那瘦弱的宗门弟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边亦,见后者答应自己的称呼,脚步近乎轻快的上前了几步,不多不少,刚刚比知顷离边亦近了一步。
  知顷:?
  他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口道:“宗主叫您去开会。”
  虽然是躬身行礼,但是那双眼睛却不是直直盯着地面,反倒是添了些不老实和拘谨,四处乱瞟了一会儿,但是大体还是朝着面前边亦的方向过去的。
  边亦似乎并没有看见这些小动作,只是轻轻颔首,表示了解,之后又用灵气从房里摸出两个瓷瓶递到他面前。
  “……师尊救我一条贱命我便已经受之不得,现在又怎能收下这些丹药。”他话说的仓促带了点紧张,指尖被捏的发白,知顷带了点疑惑去看他的脸庞,却在下一瞬间对上一双狡黠的眸子。
  边亦没和他讨价还价兜兜转转,而是用灵气裹挟着那两个小瓶子塞到了他手中,给予的意味不太明显。
  少年人踌躇了下之后恭敬收下,万分感激的拜了又拜,那双明亮的眸子盯着边亦眨啊眨,倒是说不出来的诚恳烂漫。
  知顷见状心道:“边亦道还真是救回来只狐狸……或者是野狼。”
  毕竟刚刚自己和他对视的那隐秘一眼怎么都算不上是干净纯粹,甚至连一点心口不一的心虚都没有,反而在其中能读出一些沾沾自喜的意味。
  这边边亦倒是没太在意面前两个小孩儿各怀心思,摆摆手示意他回去。
  少年人调整了下动作,两手扣着行礼,手上两个蓝色青花的瓶子完完整整展示出来了:“江惑应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的时候还状似挑衅的看了知顷一眼。
  知顷心中默默无语。他的母亲是人间掌管情爱的神,他从小就听说因为敬仰或者爱慕情绪之下,人和人之间争锋吃错或者刻意而为的表现,只是一直都没有见过,心下稍有存疑,但是现在倒是真真见到了。
  简直是装模作样。
  那两个瓶子直接握着瓶颈就能行礼,哪还用的上特意把瓶身翻出来?行礼离开道一声弟子之类就行,有什么必要强调自己的名字?行礼就行礼,说事情就说事情,这么一件小事儿说一声就行了,还非要在他和边亦说话的时候挤两个人中间……
  槽点太多,一时间竟然吐槽不完。
  知顷忍不住往边亦那边瞟了瞟,就见后者并没有察觉到什么问题,反倒正在凝结点灵气,一点点洗去肩头的泥巴。
  他是水木双灵根,现在正捏着清洗诀,借了点自己的灵气属性将自己右肩头打湿,右肩头那地方的布料湿透了,依稀勾勒出流畅结实的肩头线条,随即他又运作灵气,把那块布料重新烘干了。
  他又用灵气从房里带了条发带来,把身后的长发慢条斯理的一点点绑起来,那发带看起来简单,但是上面绣着细密的莲纹,看得出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难得不像是万剑宗的手笔。
  或许是知顷的视线太明晃晃了,边亦绑好了发带,脸朝这边稍微侧了点:“稍后叫你。”
  送客的意味很明显了。
  知顷笑嘻嘻道:“那我可就在房里等师尊叫喽。”
  做师尊的可是要说话算话,不要让这个小弟子等太久了。
  边亦把马尾末梢散开在肩头的几缕发丝撩到身后,抽出视线瞟了他一眼,转头道:“长茗。”
  顾长茗形如鬼魅一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恭恭敬敬行礼道:“师尊。”
  知顷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但是又看着他的姿态在心中揶揄道:“看嘛,这才是正常的弟子应该有的表现。”
  边亦吩咐道:“把你师弟带下去。”
  他是听出了知顷的言外之意,懒得和他费些口舌,干脆叫两个人中间的媒介顾长茗来把自己带走,知顷心道这个人倒是弯弯绕绕,避开了自己刚刚的玩笑。
  话已至此,知顷也不好再纠缠边亦,乖乖和顾长茗站在一边恭送边亦离去。边亦这种境界的大能已经不用踩着实体的剑,只需踩着灵力化成的蓝色剑影就能空中飞行。
  知顷盯着那抹修长的身影,抬手拍了拍顾长茗的肩膀:“那是剑意吗?”
  “是,但是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儿。”
  就见一本正经的大师兄顾长茗转过头来,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别人之后,竟然颇为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怎么让那魔头离开的?”
  第6章
  他说的魔头,自然就是指的那个被划分成为边亦桃色新闻的主人公之一的魔尊,知顷对他印象深刻,后者从房间里冲出来的时候,额头的印记还在闪闪发光。
  知顷心道不好,自己倒还真是像顾长茗说的那样“说不定之后就会去”,如此看来,他好奇也十分正常。
  顾长茗见他神色晦暗不明,要说不说的,忍不住道:“这是师尊的竹舍,周围不会有别人的。”
  知顷:“……”
  顾长茗见知顷不说话,只得下一记狠料:“这样,你只要说出来,我就答应你一件事儿。”
  知顷这次来了点兴趣,他道:“一件事情?当真是什么都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要说出些惊天动地的屁话的意味,顾长茗莫名有些心虚,急忙改口了:“回答你一个问题。”
  知顷闻言“嗤”了一声:“没劲,还以为你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呢……那好吧,我真有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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