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想比起回宫,你或许更想见大将军一眼。”边亦抬手慢慢擦去她挂在面上的眼泪,“和我们走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长乐从刚刚开始一直都像是一坛死水的眼睛,在听了这句话之后终于重新亮了起来,她说了两句好,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知顷和时为年。
  “……这两位仙尊介意带着我吗?”
  知顷和时为年自然是愿意的。
  长乐走之前,百花楼的姐姐们为她打包好了行李,拿了好多点心,最后还在她怀里塞了好多铜钱。
  灯光昏暗缱绻,但是每一个细心叮嘱长乐的女人都神色柔和,眼睛里的亮光随着动作跳动,所有人都在最后重重拥抱她,然后把她送出房间。
  “喂,那个穿黑衣服的。”长缨靠在门口喊道。
  唯一穿着黑衣的知顷回过头去。
  长缨红色的长裙和红色的眼妆被灯光染上黄色,她靠在门口,像是一簇即将吞噬门框的火焰:“照顾好长乐,叫她快跑,跑得远远地,别再回这儿,也别再回京城。”
  第39章
  知顷看见她的眼睛,视线难免留在房间里大包小包的行囊,问道:“你们也准备了……?”
  长缨轻轻点头:“本来打算是今天,但是今天长乐来了。”
  知顷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一把匕首扔过去,稳稳落在长缨掌心。
  长缨盯着那匕首看了一会儿,金属在光下闪着夺目的光泽,她抬头,却见四个人的身影已然走远。
  旁边收拾行李的姑娘瞥见。
  “那是什么?”
  “是万剑宗例行发给的匕首。”知顷看向时为年,对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十分诧异,“难道师叔的白鹤峰弟子不发这种匕首吗?”
  时为年一梗,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就听一边的边亦回答道:“他们宗门大小适宜全都交给他们大师兄,他这个峰主乃是撒手掌柜,落得清闲。”
  时为年反驳道:“师弟这话不准确了,师侄信了怎么办?师侄,你师叔我虽然懒散了点,但是那是为了给宗门弟子更多历练,信任他们这才交给他们的。”
  知顷无语:“分明就是偷懒的借口。”
  时为年闻言眼泪汪汪,竟然又是要掉下泪来。
  长乐在一边噗嗤笑了出来。
  几个人现在正在朝着鬼气最盛的方位走去,长乐也在队伍中。
  这还是知顷见她这么久,第一次看她笑,不由心下生了点好奇,看向她:“长乐,三公主,殿下,我要怎么叫你?”
  长乐摇摇头:“什么公不公主,殿不殿下的,叫我长乐就好,叫我乐乐也无妨。”
  知顷点头:“长乐。”
  长乐:“我在。”
  知顷飞快从时为年对立面逃窜,溜到了长乐旁边,颇为鬼鬼祟祟的问道:“你和我师尊以前认识?”
  长乐一愣:“你师尊是……?”
  “是我,”边亦看向那边正大光明询问他底细的好弟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就在这里,怎么去问长乐?”
  长乐轻轻“啊”了一声,“你是砚云哥的弟子?但是我听说砚云哥从来不收徒弟的,你怎么……”
  她说着,忍不住看向边亦,却见后者并么有看向这边,颇有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两个人随便说的意味。
  知顷左右前后缠着长乐重复了几遍刚刚的问题,长乐终于被他逗笑,舒缓了眉眼回答了知顷的问题。
  “这很好解释,我从小就认识砚云哥,他那时候来过几次宫里,做过我的教书先生。”
  知顷闻言不由得看向边亦,师尊怎么说呢,还真是……到处找学生。
  长乐道:“砚云哥是个很好的老师,我从他那儿学到了很多,只是后来那邪祟捉到了,砚云哥也就离开了。”
  知顷还想说话,就见长乐摆了摆手:“过去的事儿不谈也罢,不如说说你。”
  知顷:“我有什么好说的?”
  长乐问道:“怎么样,当砚云哥的弟子。”
  什么怎么样,自然是很好很好了。
  即便是不带任何私人情感来讲,边亦也是十分的良师,无论是性格还是学识,全都是知顷见过的最好的老师。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特别好,”知顷道,“无论是哪方面。”
  像是觉得太假了,知顷又补充道:“但是只有一点不好。”
  长乐好奇问道:“什么?”
  “明明我也是亲传弟子,但是我却不能叫一声‘砚云哥’。”知顷看起来颇为委屈。
  此言一出,长乐哑然,时为年在身后哈哈大笑。
  他是当师叔的人了,却依旧没个正形,跳着凑到边亦身后,抬手拍他的肩膀:“师弟师弟,你听见了吗?师侄刚刚居然在抱怨不能叫你‘砚~云~哥~’唉!”
  “砚云哥”这三个字在他嘴里几乎要拐山路十八弯才出来,长乐听了之后率先红了脸,争辩道:“我才没有那么叫!好恶心!”
  时为年的攻击具有针对性,他连连挥手:“不是说你,我是在学知顷。”
  知顷:“……”
  时为年还在聒噪得叽叽喳喳鹦鹉学舌,就听边亦终于开口了。
  “找到了。”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地面上有一快物件,凑近了才能看见,那是一块玉佩的碎片。
  知顷皱了皱眉头,这碎玉上分明沾满了鬼气,而且是很浓郁的鬼气。
  “这个!”长乐盯着那块玉佩,越看越眼熟,在边亦的帮助下用灵气隔着仔细检查了一番,才确切道:“这是我给庚长厦的玉佩。”
  此言一出,边亦道:“这鬼气很新鲜,相比他不会离这儿太远。”
  知顷闻了闻,点头。
  是还比较新鲜,鬼气离开鬼时间越长,就越发变得腥臭,这处鬼气味道还很淡。
  时为年道:“那快走吧,早干完早收工。”
  边亦却稍稍侧了侧头问道:“长乐,你觉得庚长厦怎么样?”
  提到庚长厦,长乐被知顷逗乐而干爽的眼眶又有点湿了,她道:“他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变成鬼也会是正直善良的鬼的。”
  时为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三天杀了八十人的正直善良鬼。”
  长乐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眼泪又要出来了,知顷最见不得眼泪,无论是谁的,抬手拍了时为年后背一掌,连忙道:“去看看不就好了。”
  众人向东边一路前行,每隔不远就会在地上看见一块玉佩碎片,比起像是不小心遗落的,反而更像是故意留在这里等着外人来。
  周围鬼气越来越浓,众人的神经都稍稍紧绷起来了,知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长乐,你知道他的头颅在哪儿吗?”
  那个被砍下后,先挂在西邑城楼,后又拿到老皇帝手上的头颅,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长乐面色难看:“被扔掉了,但是不知道扔在什么地方。这个有什么影响吗?”
  知顷道:“尸首分离的凶尸,如果身体和头颅距离太远,分走的意识魂魄是不一样的。”
  “按照他的情况来讲,他的魂体应该分在头颅上那一份比较多,或许我们还需要再去找到他的头颅。”知顷解释道,“他现在的这副身体,也许没有太多本人的意思,所以一会儿他可能不会认识你。”
  长乐道:“不认识也好……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看我。”
  知顷了然,她说的是那天庚长厦的头颅被拿回皇宫的时候,她正在被狗皇帝侵犯的事儿。
  这种事儿无论怎么想,心里都不是滋味儿,知顷由衷的想要把那个狗皇帝千刀万剐。
  他想着,抬手拍了拍长乐的肩膀:“这事儿又不是你的错,如果他当真是你说的正直善良的人,他就会相信真相。”
  时为年在边上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插话道:“这种杀人恶鬼不可能是善的,之所以能变成恶鬼,就是因为他一直心中有恨意才对。”
  知顷问道:“但是因为一个人心中怀有恨意,就可以说这个人邪恶了吗?”
  时为年皱了皱眉头:“万剑宗宗规第三十二条分明有提到,再恨一个人也不应该采取夺人性命的方式,更不要提是连杀几十人的恶鬼……”
  眼见两个人就要吵起来,长乐抬手去拦:“不要因为我和庚长厦吵架……两位仙尊,这些都是小事儿。”
  时为年一把推开长乐的手:“他连杀几十人,怎么可能会是小事儿!”
  他力气大了点,长乐被这一下推得有些踉跄,眼见就要摔倒,知顷刚放出灵气去拦,就听身边由远及近传来巨大的铁甲摩擦碰撞声。
  下一瞬,一个结实的手臂接住了长乐。
  来人身长十尺,身上穿着全套的大燕精甲,只是这些精甲处处皆被捅得对穿,看过去像是个筛子一样残破。
  即便是这样的战损状态,却也依旧看得出来此人的魁梧有力,一身鬼气也不叫人觉得阴森,反而带着骨子里的正直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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