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时为年也笑了起来,他拽着边亦的袖口:“师弟,要不要在京城多呆两天看看新皇?”
边亦看向知顷:“你觉得呢?”
知顷道:“我比起新皇,有更在意的东西。”
“是什么?”
众人跟在知顷身后,却见兜兜转转回到了花满楼,只不过再次敲开门的时候,这里已经空空如也。
知顷看见落在桌角的信,下面写着留给长乐。
【江湖路远,有缘再会。】
落款:长缨。
知顷想起梦里扶着长乐上花轿的长缨,还有在后面忙碌着的熟悉姑娘们,只是觉得都很好,大家都有更好的生活了,很好。
新皇登基很快就办好了,正如长乐所说,当朝除了她,已经没有再合适的人选了。
皇位的变化并没有影响百姓们的生活,很快京城里就又和寻常没差别。
时为年白鹤峰有事儿,看完新皇登基就匆匆回万剑宗了。
知顷和边亦则在这边十分奢侈的拿着长乐的银子,吃遍了京城的饭馆酒楼。在茶馆还看见了那天的报童,她正在和茶馆老板学习泡茶,生活显然比当时战乱街头卖报来的好。
这次是她出钱请了师徒二人听说书。
庚长厦和长乐的故事已经是过去式,现在新皇上任,他们这些谋生的人也不敢把话说到皇帝头上,话题只得变成别的地方。
这次来到了修真界。
“列位!今儿这出戏文可透着蹊跷!且说那万剑宗山门前—— ”
知顷本来还在百无聊赖的啃蝴蝶酥,听见万剑宗三个字连忙竖起耳朵来,从一边摸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就见赵说书把扇子在脸边扇了扇:“但见黑云压山山欲摧,紫电劈空空裂帛!轰隆一声乾坤动,千钧玄石破九霄!”
“您猜怎的?正正砸在山门牌匾下,震得七十二峰齐齐晃!”
知顷“噗——”的把刚喝到嘴里的茶尽数喷了个干净。
但是没人在意他,因为在不远处的边亦也被这句话激得咳了起来。
先不说知顷那时候从天上掉下来是不是什么“玄石”,就光说万剑宗有七十二峰就已经够好笑的了。
知顷心中揶揄着,万剑宗已经穷的揭不开锅,满打满算加上杂物峰,也才不到十座峰,在民间竟然能传成七十二峰,实在是……
“实在是荒谬。”那边边亦无语至极,甚至咳着咳着笑了。
赵说书没听见这边,他压低声音继续道:“各路人马如过江之鲫,御剑的御剑,驾云的驾云,都道是天降异宝现世——”
“却见那碎石簌簌落,烟尘滚滚开,里头竟爬出个灰头土脸的少年郎!”
知顷这次是真绷不住了,他不由得问道:“师尊,我那时候真的是灰头土脸吗?”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要潇洒帅气的从石堆里走出去的。
虽然后来是摔得很惨吧。
边亦看了他一眼,补充了个事实:“我见你的时候,你还趴在地上。”
知顷:“………………哦。”
“众修士掐诀的手势还悬在半空呢,倒叫这光景惊道‘就这……’”赵说书把扇子收起来,点了点空气。
此言一出,周围看客皆是笑了起来。
知顷只觉得那扇子点在自己脸上,他面色难免带了点难看,此情此景很难不回想起那天掉在万剑宗门口。
摔得很惨,周围人笑得声音很大,就像今天听故事的人一样。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被边亦捡回去了。
“列位且慢笑!”赵说书拿扇子敲了敲桌面,周围这才安静下来,“蹊跷处岂在顽石?真正惊破天的,是那冷面阎罗边亦真人——”
知顷忍不住瞥了边亦一眼,阎罗吗,倒是也算不上。
他摸起茶杯想着,非要说的话,反而是像一个很正直诚恳,带着点孩子气,天赋异禀的人罢了。
那边声音突然扬了起来:“这位千年来拒了八百门派联姻,冻僵过九洲美人的铁树老祖,竟弯腰扶起了石堆里的小乞儿!”
知顷又一次把茶水喷出来了。
槽点太多了。
一方面夸大其词太可怕了,一方面自己怎么就又变成乞丐了。
他抬头去看边亦,后者神色如常,见知顷看过来,竟然还欣慰道:“这次的本子没太离谱。”
“……还有更离谱的?”
“当然,”报童闻言点点头,“边仙尊的传闻格外的多,我也听说过些。什么本可以得道升天,却因为记挂百姓而放弃,什么一直独身,其实是少年时期的道侣惨死,又什么其实他心中一直爱慕他的师尊……”
知顷抬手:“可以了,我知道了,是很离谱。”
报童闭了嘴。
那边吊足了胃口,赵说书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说,这次知顷学聪明了,不敢在吃东西或者喝茶了。
“更绝的是这痴儿!‘本座乃苍天化身!’。整日里粘着边亦真人不撒手,逢人便嚷‘盯着呢盯着呢!休想勾走我家道侣!’”
边亦闻言看过来。
知顷:“…………”
他默默抬手捂住脸。
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莫要勾走我家道侣”简直是离谱至极……虽然他现在有时会在心中这样暗暗想想,但是天地良心,自己在万剑宗的时候是真的纯洁无瑕,一心向正道,完全没有对边亦的不轨心思。
边亦的视线一动不动,知顷终于默默从指缝里挤出半只眼睛,弱弱道:“请苍天辨忠奸……”
边亦道:“你就是苍天。”
知顷:“……”
赵说书还在台上唾沫横飞,桌子被敲得邦邦响:“边亦真人那千年玄冰似的冷心肠,偏叫个傻儿捂成了暖手炉!正是:顽石砸开铁树花,天道原来是个痴!”
边亦闷闷笑了两声,转头问道:“在想什么?”
第44章
“我万分理解那天长乐拍案而起了。”
边亦宽慰道:“这些话本多半是传闻,不必当真。”
故事讲完了,但是糕点还没吃完,知顷和边亦默不作声吃喝,直到报童叫着自己的午休结束了,要回去学茶。
这次又剩下师徒二人。
边亦道:“按照地图,已经把所有的餐馆都吃遍了吧。”
知顷点点头。
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从万剑宗御剑飞行来京城算得上是便捷,想吃随时都可以过来,又是留下来看新皇,又是吃馆子,又是来听书,归根结底是因为边亦那句话——
“不要在这里说……结束了回万剑宗,你再说。”
两个人默默拖着回万剑宗的时间罢了。
知顷答道:“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其实是有点害怕的,知顷想着,要是当时直接了当的把这件事儿聊开,他或许还会攒着一口气畅快利落的说出口。
但是现在两个人又界限不分明的相处了这么写天,通吃同住,现在他竟然有点后悔那天的一时冲动了。
他虽然说并不在意边亦喜欢自己与否,但是边亦这段时间的表现如常,他又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知顷也会在夜晚偷偷想,他本人是那种不喜欢一个人就会果断说出口的人,可是这样的标准不能落在边亦身上,尤其是本来就面临这样问题困扰的边亦身上。
他踩着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是在这点困扰之前还有新的困扰,师徒二人才刚落地,就被顾长茗和严赋拽住,两个人双眼放光盯着知顷。
“……你是知顷?”
“真的假的,师叔还真没说错啊,只是离开万剑宗几个月竟然就长这么高了!!”
严赋拽着知顷的袖子,神色很惊讶:“竟然已经金丹——天哪师尊,你到底在后面偷偷教他什么了!!!我也要学!”
边亦那边情况更严重些,被一些三轻峰的弟子缠着叫着师尊,竟然抽不出时间来回答这边的问题。
严赋没得到回答,只好重新砖头看向知顷,盯了半晌,终于问出了一只想问的问题:“师叔说你或许可能大概差不多真的是苍天……他是怎么发现的?”
顾长茗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时师叔是最不信神佛的人,我们被骗很合理,但是他现在也能相信,这很值得探究。”
知顷笑着拍了拍顾长茗的肩膀:“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我真的是。”
顾长茗拍掉知顷的手,“没和你开玩笑。”
知顷不厌其烦的把手按上去,这次指节用力严丝合缝的扣在了顾长茗肩头,任由后者拨弄也摘不下。
“我从来也没和你们开玩笑。”
严赋见知顷神色严肃,而顾长茗油盐不进,“哎呀”着打断两个人的纠缠,她说:“这个不重要,有重要的事儿。”
“在你们走之后,江惑应他回弘墨渊啦!”
知顷闻言一怔,松开落在顾长茗肩头的手,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