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姜妄南走了一段距离,梗着脖子维持仪态,低声问罗景:“怎么样?我刚刚表现得凶不凶?是不是有坏人那味儿啦?”
  “嗯嗯!我看那两个人脸色一个青一个白的,准吓得不轻, 回家睡觉得做噩梦。”罗景真心实意道。
  “哈哈,我也觉得!呼——”姜妄南松了一口气,捏了捏酸胀的腰,一边以手做扇:“有点热啊,想吃点凉凉的。”
  “娘娘,最近御膳房早膳新出了一种酸辣鸡丝凉面,要不要试一试?”
  “哟,听起来好像挺不错的。”
  “嗯嗯!很香的!”
  姜妄南一眼洞穿:“是你想吃吧?”
  “嘿嘿,想着娘娘自从怀孕以来,都是秋若姐姐在盯着娘娘忌口,其实,娘娘也不是不想吃吧?吼?”
  “行行行,你去端两碗来吧,我就尝一小口,别说漏嘴了,不然陛下会生气的。”
  “奴才遵命!”
  回到翊坤宫,也才卯时,日头堪堪露出半个羞红的脸。
  姜妄南下了轿子,眼皮已经在库库打架。
  罗景激动不已道:“娘娘,奴才这就去端酸辣鸡丝凉面来。”
  “嗯嗯,你饿了你就先吃,我睡会儿啊,没事别来叫我。”
  “欸,娘娘,秋若姐姐特意交代了,娘娘即便嗜睡,也不能不吃早饭,对胎儿发育不好的。”
  “我给忘了,你去拿吧。”
  “今天有鸡汁西兰花、燕窝紫米粥、猪肉糜粥、三鲜饺子、四喜丸子、鲜虾蒸蛋、红枣排骨汤、枸杞乌鸡汤……”
  “打住,随便都行吧,三样就好,多的吃不下。”他险些倒地就睡。
  要是秋若还在,她不会像罗景这般报菜单给他挑,而是根据她日常观察到的饮食习惯,直接选好方案再问他,他每次都很满意,从来没有任何意见。
  姜妄南哈欠连天,说话有气无力,脚步飘然回房。
  不知睡了多久,他睁眼醒来,浑身筋骨舒畅,太阳已经偏向西边。
  “秋若?秋若?”他习惯性喊道。
  须臾,罗景闻声进来:“娘娘醒了?”
  “秋若呢?”
  罗景心头泛起一股酸涩,眼角微红,提醒道:“娘娘,秋若姐姐今早已经离宫返乡了。”
  “哦,对,她走了,”姜妄南黯然忧伤,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这么好的天气,她在路上能少吃点苦头,从京城到锦州要多久啊?”
  “租马车的话,一路向北,大概要三五天。”
  “嗯,有时间去看看她吧。”
  “可以的,娘娘。”
  一来一回聊了两句,姜妄南眼前清明许多,忽然盯着罗景道:“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唇色怎么怪怪的,是生病了吗?”
  “没有啊,娘娘,奴才好着呢,嘻嘻,话说回来,那酸辣鸡丝凉面确实不错,奴才吃了一碗,还有一碗等娘娘去吃。”
  姜妄南喉咙发干,不大想吃又辣又油的拌面,摆摆手道:“留给你吧,我想吃点酸汤牛肉面,有吗?”
  “有有有,奴才这就去吩咐御膳房做。”
  “嗯,去吧,多加点醋。”
  “好嘞,没问题!”
  姜妄南看着他兴冲冲的身影,思忖着,这少年心思单一,虽然行动风驰电掣的,但还得要他一点点教,挤牙膏似的,挤一下,出来一点。
  不过,确实如秋若所说,现下,在这翊坤宫里,唯一值得全心信任的人,只有他了。
  自从牛乳糕掺药一事发生后,萧权川一如避暑山庄那般,在翊坤宫设了一张办公案桌,把姜妄南装在眼皮子底下,除了上朝和面见大臣,其余时间,一概形影不离。
  他考虑到姜妄南一直待在屋里会无聊,便破天荒半个时辰歇息一刻钟,陪他喝茶聊天散步,什么都行,只要姜妄南想。
  此时,姜妄南坐在软榻,肚子比先前圆润一些,许是近来饮食甚好,削尖的下巴也微肉起来,皮肤细腻光润。
  他腿上铺着一件半成品玄色衣袍,布料光泽感强,纹理质感绝对上乘。
  右手银针穿过袖臂下的位置,推进去,从后面拉出来,周而复始,久之,两块布便慢慢地严丝合缝黏在一起。
  只见孙年海抱着一堆奏折进来,未知会一声,就把全部堆在角落,原本那位置已经落灰了很多同样的奏折,如今更如一座大山。
  萧权川头也不抬:“全拿走,烧了。”
  “是。”
  姜妄南抿唇不发一语,也不知该说什么。
  册后的相关事宜还在进行,众臣的抗议折子每天按时按量传送上来,然萧权川不管不顾丢在一旁,一如既往看也懒得看一眼,只埋头处理要务。
  干清宫宫宴那晚,阴差阳错打断了萧权川和高页的冲突,也算是化解了原书里重要的剧情拐点。
  但不知为何,姜妄南心头还是惴惴不安。
  “啊!”
  忽然一阵短促的刺痛,姜妄南倒吸一口气,指腹立马洇出一滴小血珠。
  “伤着了?”
  萧权川立马从成堆的奏折里抬起头,大步流星走来,把他的白嫩的指头含进嘴里,舌尖挑弄。
  姜妄南老脸一红:“嗯,还好,夫君不要这样,还有人呢。”
  “用点药吧。”
  “好,罗景,去拿药箱来。”
  无人应答。
  须臾,一个面生的太监提着药箱走来:“启禀陛下,娘娘,奴才都没见到罗公公。”
  今早起床,是萧权川一手伺候的,他便没怎么留意罗景来没来。
  外面阳光灿烂,已经日上三竿,总不能还在睡吧?定是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偷吃了?
  “小厨房,御膳房,找过没?”
  “都寻过的。”
  姜妄南寻思,这么大的人,还能丢了不成?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
  适时一个宫女尖叫着跑来,好像被什么吓着了脸色惨白。
  萧权川脸色一黑:“大呼小叫,不知礼数,你家主子有孕在身,吓着如何是好?”
  那宫女以头抢地,哭喊道:“陛下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是……”
  “你先别急,我不罚你,究竟什么事?快说。”
  “罗……罗公公,他……他好像……死了。”
  “什么?!”姜妄南猛然站起,瞬间头晕眼花,幸得萧权川扶住。
  萧权川问:“他在哪里?”
  “在……在他房间。”
  “把人抬上来,再去北镇抚司传仵作来验尸。”
  “是。”
  姜妄南脑子一片空白,只一味抓住萧权川手臂,才勉强没有晕厥,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声泪俱下:“不可能,不可能,他昨天还好好的,夫君……我……”
  萧权川大手上下轻抚他瘦削的背:“嗯,为夫知道,为夫会彻查此事。”
  在等待过程中,萧权川有先见之明,先哄着姜妄南服下一颗护胎丸。
  须臾,孙年海神色悲伤道:“陛下,娘娘,在外头了。”
  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直直躺在院子里,姜妄南的双脚如灌了铅似的,一步比一步沉重。
  “掀开。”
  他声音哽在喉咙里,眼睫轻颤,两滴豆大泪珠滚落。
  孙年海不动声色用眼神请示萧权川,后者观察了一下姜妄南泛白的脸色,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白布掀开那一剎那,姜妄南瞥到了一眼就下意识转过头去,萧权川寸步不离,手臂搭在他颤抖不已的肩上,紧紧握着他冷冰冰的手。
  仵作皱眉观察完,额角冒细汗,惭愧道:“启禀陛下,启禀娘娘,此人脸色一如常人,唇色亦正常,身上并无伤痕,只是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臣从事二十余年,从未见过这般死相,臣只能猜测,大概率是被下了一种奇特的毒药,但臣见识尚浅,辨不出是何毒,臣无能,还请陛下责罚。”
  “废物。”萧权川叱道。
  “臣罪该万死,请陛下、娘娘息怒!”仵作以头磕地。
  姜妄南哭的更大声了,一抽一抽的:“那……那怎么办?夫君,我……一定要查清楚,罗景……还这么小,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萧权川心都快碎了:“嗯,此事交给北镇抚司,限七日内查出是何人下毒。”
  姜妄南哑声道:“谢谢夫君。”
  “不用,南南,为夫一定会给个交代。”萧权川搂紧破碎的他,郑重其事道。
  以前,每当萧权川夜深时来翊坤宫,他都睡得七仰八叉,醉生梦死。
  然而,自从罗景走后,姜妄南夜夜难以入睡,比萧权川还能熬。
  很多次,萧权川迷迷糊糊醒来,检查他是否盖好被子,都会见他杏眼直直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不知不觉眼尾滑下一行清泪。
  “夫君,你说,会不会有人半夜闯进来杀了我啊?”他莫名其妙问道。
  “怎么会?为夫在此,谁敢妄动?南南别多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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