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姜妄南把脸一撇,那药丸一不小心滚落在地,萧权川沉下脸色,又倒了一颗,硬是扣着他下巴喂进去。
姜妄南打死不吞,萧权川彻底怒了,含着一口水,嘴对嘴强势灌入。
“咳咳咳……”
萧权川大手顺着他的背,叹了口气,温声关切:“抱歉,为夫不得不这么做,南南,你现在的身体,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知道吗?否则……”
姜妄 南的眼眸像一潭死水似的看着他:“否则,你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大业,将会被毒尸毁于一旦。否则,你千辛万苦把我从尸山火海中救出来,好不容易养到现在,终于可以发挥作用,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对吧?”
萧权川霎时愕然,一时不知要说什么,眉心微动:“你今天都见了谁?”
“承认了?我亲爱的陛下。”
姜妄南冷冷笑道,眼泪如溪流般哗哗落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陛下,我这么相信你,这么爱你,你怎么忍心这般利用我?我的夫君啊,你还打算瞒我多久呢?满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吗?!”
萧权川不语。
须臾,他道:“南南,别想这么多,为夫不会把你和孩子交出去的,请信为夫。”
姜妄南痛心疾首:“我敢信你吗?陛下,交不交出去,全凭你一句话定夺,朝令夕改,未尝不会。”
“陛下。”孙年海明知不合时宜,但真有急事不得不报。
萧权川怒道:“滚!”
孙年海跪道:“陛下,文相以及一众大臣跪在养心殿前,呼嚎着要陛下……交出娘娘。”
“放肆!一群混账东西!毒尸又如何?朕一样会像三年前那般踏平得干干净净!光想着什么事都不干,混吃等死,就盯着朕的人,盯着一个未成形的胎儿,做他们痴心大梦!”
孙年海为难道:“陛下,可要去?”
“去他娘的!你把朕的话原原本本传过去。”
“……是。”
萧权川转而温声乞求道:“南南,为夫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要怎么做南南才肯信为夫?说到做到。”
姜妄南深呼吸一口气,擦擦眼泪,好似放下所有承受不起的爱恨,轻声道:“放过我吧,陛下。”
萧权川微眯眼眸:“什么意思?”
“让我离开,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我和孩子才能安全。”
此话一出,萧权川精神高度紧绷,额角青筋爆出,死死抱住他:“不,绝对不行!为夫不能失去你们!你就再信为夫一次,不行吗?”
姜妄南死寂一般犹如枯叶,任由他抱着:“陛下,我已经没有勇气再赌一把了。”
“朕不允许!你听见没有!”萧权川径自拿出帝王身份压迫他。
相比之下,姜妄南已经平静很多,他伸手抚摸着对方的俊脸,眷恋道:“陛下,我不是不爱你,只是累了,想离开这个尔虞我诈的牢笼罢了。”
“算是明白了,相爱的两人亦会有很多迫不得已的理由分开,陛下,我只想好好过日子,细水流长,带着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活下去。”
“陛下是一代帝王,年轻有为,赵国不能没有你,而陛下,也不可能甘愿放弃自己打造的盛世,而同我居于平庸之中。”
他眼眶红了一片:“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南南,为夫一定会拼尽全力护着你和孩子的,为什么就是不相信?”
“现在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了,陛下,如今,不仅后宫妃嫔暗中盯着我,就连前朝百官也把我当祸国殃民的妖妃,若非我身上还有些价值,都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
“等孩子出生后,就算陛下不把他交出去,但又能拖到何时呢?能等得到他长大吗?就算他长大了,陛下又能保证日后毒尸不会卷土重来?旧事重演,还是要我孩子的血肉去还啊。”
萧权川沉默不语。
须臾,他道:“南南,我们先不去想这么多好吗?那么遥远的事情,都不一定会发生,不要弄得这么悲观,我们一定会好好的!为夫偏不信!”
再纠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姜妄南心力交瘁:“陛下,我想睡一会儿,陛下去忙吧,大臣们都在等着呢。”
“南南!真的,不要想这么多,你只需信为夫……”
姜妄南不知听没听进去,兀自作揖行礼:“臣妾恭送陛下。”
“为夫不走。”
“陛下若不走,臣妾就一直躬身不起。”
第67章 食言
“南南!别这样。”
姜妄南不语, 眼皮垂下,当真一动不动。
迫于无奈,萧权川还是离开了:“南南, 为夫去去就回,别干傻事,知道吗?”
他还是默不作声。
待萧权川离去, 姜妄南全身力气好似被抽空,冷不丁瘫软下来, 头重脚轻, 连连后退。
何全瞪大眼睛赶忙扶住他:“娘娘!娘娘, 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不必, 我坐一会儿。”
“可是,娘娘身怀龙种, 万万不可以有事, 奴才认为还是……”
姜妄南喝道:“我说不用就不用,没长耳朵吗?!”
何全霎时被吓得愣了愣, 而后垂下脑袋, 颤颤巍巍道:“是, 娘娘, 奴才多嘴了。”
眼前这人年纪和罗景大差不差, 踏实做事, 心性不坏, 姜妄南从未凶过他, 也可以说,他从未像今天一样,像吃了炮仗似的情绪无比激动,见谁喷谁, 包括他的夫君萧权川。
姜妄南也不知为何,一看到什么不顺眼的,听到什么不顺心的,心里仿佛盖了一座火山,轰轰轰往上蹿,大概同他孕身激素变化有关,情绪不自觉就走向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深呼吸几下,就着何全的搀扶坐下来,语气缓了缓:“抱歉,我刚刚是不是很可怕?”
何全又愣了愣,迟疑片刻,惊跪道:“娘娘不用跟奴才道歉,奴才受之不起,是奴才多言惹怒了娘娘。”
“好了,你起来,我问你,你要说真话。”
“是。”
“我方才……对陛下是不是很过分?”
“……”何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伺候我这些日子,难不成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姜妄南这会子情绪平息得差不多,还能挪出精力来安抚对方。
何全一边仔细看着姜妄南的神色,吞吞吐吐道:“有……点……吧?”
“嗯,你先退下吧。”
何全道:“陛下离开之前提醒,娘娘该喝百合莲子银耳羹了。”
姜妄南神色微滞,没想到,萧权川在分身乏术的情况下,还惦记着他每日加餐的时间,心头不禁软了一处:“好,端上来吧。”
淡淡的甜味在口中化开,莲子可口,银耳爽滑,百合粉糯,火候恰到好处。
姜妄南还记得,萧权川当时亲自制定他孕期的各种吃食,还百忙之中抽空去一道道试口味,挑剔得很,险些没把御厨逼得七窍流血。
又回想起自己方才对萧权川说的话,好像确实有些地方不对,譬如,他好像下意识就认为萧权川会把他和孩子交出去,皆没给过对方一丁点信任。
而且,萧权川作为一国之君,近来国内乱得一批,他不但没有帮忙分担与安抚,还跟对方疯狂地吵了一驾,徒增烦扰,再说,他夫君这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解决当下困境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作为枕边人,应该给予鼓励和支持才对。
姜妄南心事重重地放下瓷勺,喃喃道:“夫君现在应该很伤心吧。”
他咬咬唇,骂自己道,真的好自私哦。
咯嗒一声,姜妄南放下还剩半碗的炖品,唤来何全:“我要去找陛下。”
一般这种时候,萧权川会在南书房埋头批阅奏折,抑或是单独面见朝臣商议要事。
然而,姜妄南去到时,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书案上,成堆成堆的折子犹如发生过泥石流的大山,滑得满地都是。
姜妄南心猜,萧权川应是去了别的地方处理政事,他哭了一场,又晃着轿子大老远过来,身子有些吃不消,便在书房里乖乖等他心爱的夫君。
闲来无事,感觉必须要为他夫君做点什么,他便蹲下收拾一塌糊涂的奏折,整整齐齐摆好,萧权川回来看到他这般懂事,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不一会儿,一卷明黄圣旨混在折子里,他顺手拿了出来,一不小心,圣旨由上而下滚了开来,上面有几行隽秀的行书字体,那是萧权川的字迹。
他一下子就撇到“毒尸”二字,心想,难道夫君想到别的办法了?
眸子登时跃起一阵欢喜,他连忙拿起细看。
不曾想,这一看,改变了他下半生的轨迹。
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圣旨那金黄色的绸缎上,然而,他泛白的指尖却钻进一股寒意。
“朕闻国运兴衰,系于民心;民心向背,关乎社稷。近月以来,朝野内外,风波迭起,百姓愁云满布,朕心亦为之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