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贺星繁让助理继续主持会议，自己则是离开了公司，匆匆赶往了目的地。
低调奢华的车辆驶入地下停车库时，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
贺星繁抿了抿唇，努力抑制住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他已经有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这么失态过了。
来到病房前面时，贺星繁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推门的勇气，但就和他去学校找老师取消研究生名额的那天一样，他的身体先行一步做出了动作，宽大的手掌按下门把，很轻松地就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的人并不多，几位会诊完的专家正在低声讨论着具体方案和病情，傅衍坐在病床边，手里正拿着病例查看。
omega在众多精英alpha面前气势丝毫不弱，反而如同帝王一般，光是坐在那里就成为了视线的焦点，让人无法忽视。
就连几个身为alpha的医生，都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懒。
见贺星繁到来，omega才缓缓抬起眼皮，沉沉的目光让人仿佛能看见他原本是alpha的灵魂。
贺星繁没有别的心思去考虑这家伙怎么都不带半点伪装的，或许这样更好，毕竟如果傅衍不拿出气势来，很容易被轻视。
omega在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没人权。
看来傅衍应该是知道omega的处境了，所以才亲自来这里坐镇，以免这些医生不用心。
贺星繁这次是发自真心地感激傅衍，即使是此前种种，这个alpha帮助他脱离了贺家，贺星繁都没有如此真情实感过。
或许他的心底还是尚有一丝血肉存活的。
房间里的人看到alpha的到来，一个个的立马拿出了专业素养，纷纷围过来向贺星繁介绍讨论出来的方案，那副想要在alpha面前刷好感的心思十分明显。
这就是alpha和omega之间的差别，不论傅衍多么强势，即使他才是出钱聘用的那个，但他是omega，就算再被尊重，也不如alpha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高。
贺星繁知道凭omega的身份，就算花再多的钱，恐怕都请不来这些国际上最顶尖的专家，傅衍应该是动用了自己私人的力量。
还好贺星繁的外语水平不错，几位专家也不是每个人的英语都很好的，贺星繁能够用他们的母语进行交流沟通，反而被专家组高看一眼。
在彻底了解了手术的流程和风险之后，贺星繁只感觉肩头的巨石变得更加沉重的。
手术成功的几率很低，但不是没有希望。如果不是这群专家亲自操刀、相互担保，没有人敢做这台手术。
这也是此前贺家一直没能治好老人的原因，当然，时间是一个问题，当年的科技水平是一个问题，贺家，尤其是贺成不希望老人醒来也是一个问题。
重重的原因叠加，如今还能留有一丝生机可以争取，已经是万幸了。
贺星繁能够理解，他只是……有些不敢赌。
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只会越来越渺小，但随着时间的前进，科技也会逐渐进步，今后说不定能有新的进展。
可是老人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其实，在贺星繁决定嫁入傅家之前，老人的生存意志就已经开始渐渐崩解了，完全就剩最后一口气吊着。
不过贺星繁也了解过，植物人其实很多都是属于睡眠状态，他们有时候也是能感知到外界发生了什么，所以贺星繁才经常探望老人。
尤其是那次，他在病床前忍不住痛哭过之后，老人的生命特征竟然有了一定回转的迹象。
相信外祖母也不希望他一个人去承受，所以才宁可继续忍受病痛，和无尽孤独的痛苦，都要陪着他活下来吧。
就连贺成都知道，老人是贺星繁最后的精神支柱，贺星繁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他害怕……他害怕自己的这个决定，赌对的几率实在太渺茫了，他不知道如果真的失去了外祖母，自己又该为了什么活下去。
“不用这么心急。”
颤抖的手指被轻轻握住，那双手很小，不，其实它修长舒展，只是因为贺星繁如今使用着的是alpha的身体，才显得omega的手指比较小巧。
贺星繁点了点头，他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他虽说算不上雷厉风行，但也做事果决，如果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贺星繁或许会十分果断地下决定。
他会救。
任何时候，只要有丝毫的希望，贺星繁都不介意去赌一把。
但在外祖母身上，他不敢赌……
傅衍陪了他很久，他知道做下这个决定很困难，所以没让贺星繁操心，甚至用远程会议把公司的事情都给处理好了。
直到深夜，贺星繁才下定决心，让傅衍帮他一个忙。
“你可不可以，帮我给外祖母道个歉。”贺星繁还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即使真正纠结的人是他，他也不能用傅衍的身体去和外祖母说话，他知道外祖母听得见。
傅衍并不介意帮他这个小小的忙，这个alpha虽然说话的语气和他完全不一样，并且很不擅长道歉，连用词都很生硬。
但贺星繁听着，压在心头的石头却好像变得一点点透明。
清冷平静的话音落下，房间里重新变得安静，只有机器运作时发出的声响。
傅衍说：“外祖母说，原谅你了。”
贺星繁想，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会安慰人，但他却好像感受到了一双无形的手，将压在他心头的石块移开，抚平上面血肉翻飞的疤。
贺星繁微微低下头，将握着他的手放在额头前，声音低哑。
他说，谢谢。
这会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放任自己展露脆弱的一面了。
第63章 负六分之一岁
手术比预想中结束得还要快。
傅衍并没有在通知专家会诊之前就告诉贺星繁这件事, 而是等专家确认的确有一线生机之后，才告知贺星繁，让贺星繁本人做决定。
手术预备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 连留给贺星繁返回的机会都没给，老人便被推进了手术室。
不过，手术的时间比预想的要长一些，这十几个小时里，每一秒仿佛都无比漫长, 却又好像一眨眼就过去。贺星繁很少有脑子如此混乱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好几次医生从手术室中出来通知和询问他, 贺星繁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傅衍在一旁陪着他下决定的。
很幸运，手术的最终结果是成功的，但并不是手术结束之后，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老人在病床上躺了十多年，即使护工照料得再好, 身上肌肉萎缩的情况都很严重。不止是身体机能跟不上, 就算手术成功，老人能否顺利醒来都是未知数。
不过，贺星繁的心态已经变好很多，他曾经下决心那是他最后一次将脆弱表现出来, 那就是最后一次。
傅衍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贺星繁也投桃报李, 他甚至在手术之后没怎么去探望过尚未苏醒的人。
不止是因为忙，更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没有去病床前尽孝探望的立场。
倒是傅衍对于老人的周很上心，没有再出现别墅里那次欺上瞒下的行为, 所有人照顾老人都照顾得尽心尽力。
在春末的某个下午，贺星繁收到了来自傅衍的消息，说检测到了活跃的脑电波，应该是快醒来了。
贺星繁也没有因此离开工作的岗位，直到老人第一次睁开眼，贺星繁才抽空，在晚上回去看了一眼。
那时候老人已经歇下了，她这次苏醒的时间并不算长，没说上几句话，做了些检查就再次昏睡过去。
贺星繁只是安安静静在旁边坐了一会儿，他甚至没有开口和老人说什么，便离开了疗养院。
接下来的日子，他整个人仿佛都充满了干劲连带着手下的员工也跟着特别有效率。
五月的第一声蝉鸣叫响了整个夏天。
贺星繁也收到了老人第一次坐上轮椅出门的消息，虽然还不能站起来，但这对于一位六十几岁的老人来说，恢复速度已经很快了。
自从外祖母醒来之后，贺星繁知道傅衍时常过去替他陪伴，可等外祖母意识清明之后，便不再同意傅衍再过去探望。
他知道，外祖母是担心omega肚子里的孩子，六七个月的胎儿那，脑神经基本发育完全，如果早产生下来都能存活，已经具备一定的认知能力和意识。
这时候正是胎教的好时机，贺星繁的祖母以前虽然算不上大户人家出来的，也算小家碧玉，在这方面很讲究，不愿意给孩子过了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