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别闹,在忙。”
这是严逐的经典台词,之前刚到国外的时候,除了因为时差而休息,但凡严逐醒着,几乎都会秒回,并且有求必应,从不马虎,直到后来开始忙第一部长片,回复频率越来越低,内容也日渐敷衍,金柏想和他吵架,一通电话打过去,却看到严逐双眼赤红,满脸疲惫。
那段时间他正在跑外卖,但是接连几次超时,收到不少投诉,和严逐吐槽,也得不到安抚,于是心里有些难过,吵架内容莫过于他这边控诉,那边沉默,他向来情绪充沛,却只换来严逐一句: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呢?我也帮不到你。”说着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金柏忽然意识到了严逐很累,他知道对方每天昼夜颠倒,忙起来能连轴转两三天,而自己的“纠缠”霸占了对方少有的休息时间。
可谈恋爱不就是这样的嘛,难道真的要三五天地不联系,变成只有早午安的机器?
“我又不需要你帮我,我只是想和你分享最近发生的事情,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金柏怼了回去,严逐也没再和他吵,两人就这样冷了一段时间,金柏和其他外卖小哥混熟了,知道他们私下还有个小程序,可以最高效地计算路线,超时的单子越来越少,自己心情调节好了,正巧严逐主动给他打了电话,金柏便大人不记小人过地翻篇了。
只是这次他自己解决了,下一次还可以自己解决,日子久了,金柏体谅严逐的忙碌,却也不会再平白无故地骚扰严逐,往往在给人发消息前要找一个借口,对面如果在忙的话,他就自己处理好,再跟严逐说一声,让人放心。
包好的脚趾发过去,金柏收起手机不再等待回复,起身出门了。
电影学院西南门有一片柏树,简称柏林,直出柏林右手边有一家咖啡馆,名叫柏林咖啡。
平时会有学生来自习,更多的还是制作人们在这里交流讨论,毕竟搞电影的多少有些迷信,都指望喝了柏林咖啡,能入围柏林电影节。
金柏是柏林咖啡店的店长,当时刚残疾的时候他拳打脚踢,非要凭自身在首都杀出一条生路,后来严逐为了让他安分,盘下了这家店。身为店长,他还算敬业,除了这两天严逐回来有些心神不宁,平时都会乖乖在店里守着。
到店已是午后,店里生意不错,他靠在吧台点了一杯草莓奶昔,自己抱着嘬,奶昔很快见底,就在他觉得今天又是一个安逸午后的时候,店门口闯进一群人:
“金哥!这个事非你出手不可!”
为首是个光头,五大三粗,冲着角落里用吸管戳草莓的金柏说到。
这群明显不是正经人的混混惊动了店里学习和工作的客人,金柏立马揪着他们出去,细问之下才知道,他们老大出轨了ktv的服务员小妹,现在被大嫂捉个现行,就差要血溅当场了。
老大、小妹、大嫂,听着像是黑社会的头目,其实就是一群混混。
当年金柏拳打脚踢的时候,泗水还是个足浴店,每天晚上这帮混混都会去闹事,泗水老板聘请金柏去当保安,金柏细胳膊细腿,不会武功,却会演戏,照着李小龙的电影把架势学了个十足十,第一天上任就把对面唬住了。
这么安分了两天,就在对方快要发现他是纸老虎的时候,他又开启了表演培训班,让足浴店小姐们的男朋友每天晚上七点来店里,接女朋友下班,自己又挨个教他们怎么摆架势,后来小混混叫了他们的大哥来,一见满屋都是凶神恶煞,为首那个残废尤其,还没进门气势就先弱了下来,真正叫他们握手言和的,是两人见面后金柏的第一句话:
“咱孩子现在读初中还是高中?”
大哥当场就心软了,他在外面刀尖舔血,其实也是为了家里那几口人,身边每天喊打喊杀的,没想到这大学生果然不一样,开口就直击软肋。
之后两人就初三男孩的教育问题聊了起来,一夜过后成了莫逆之交,大哥以为金柏有学问,金柏就真装出大学生的模样,遇到什么都会细细地出谋划策。
一来二去,金柏便认识了大哥全家,只不过后来泗水的足浴店做不下去,严逐也明令禁止他再和那帮混混来往,就只能乖乖找点正经营生干。
“捉奸在床?怎么下午是捉下午一点的奸?”
金柏瞧了瞧表,瞥见光头有话难说的表情,瞬间明白了:
大哥怕大嫂,晚上有门禁,这才换到下午偷腥。
他摆摆头,就要回店里,嘴上说道:“他自己做错事,自己负责。”
“不行啊!”光头拉住金柏,哀哀地叫道:“大嫂她……
“她拿着刀去的!”
第4章
金柏拉开家门,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开灯,只有卧房门缝透出些光来。他蹑手蹑脚地换了鞋,正要把手上的奶茶放下,眼前忽然亮了起来,一抬头,便看见严逐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卧室门口,黑漆漆的眼睛紧盯着他。
金柏冲人“呵呵”笑两声,想糊弄过去。
如此谨小慎微的原因无他,只是金柏又跟人打架了。
下午他被叫着去调节夫妻矛盾,到了现场才发现局面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范畴之内,大嫂不仅带了刀,还带了姐妹,气势汹汹地堵在酒店房间里,多亏有另一帮兄弟帮大哥拖延时间,才没有酿成大祸,见金柏来了,大嫂劈头就把他呵在走廊上:
“小柏你别过来,今天这事你掺和不得!”
说着,又扭过头去大骂里面的负心汉,那个ktv小妹还在床上,扯着被单遮掩,倒是大哥已经跪在地上,前面围挡了两个精瘦的小伙,叫人看不清他的样子。
金柏一瞧就明白了,这大哥悔悟是悔悟,也想哄老婆,但又不敢让自己这帮兄弟撤走,生怕那刀真的要扎身上,他心里啧啧摇头,让挡在中间的小弟们散开。
人散开了,一直跪在地上喃喃道歉的男人抬头,这才看到自己妻子强自流泪的面孔。
金柏早注意到了那只拿刀的手轻微颤抖,大嫂平时雷厉风行,但又不是铁打的,这种被至亲捅刀的时刻,旁人掺和不了。
双方对视,都呆住了,金柏张罗着旁人安静下来,大嫂刚刚骂也骂够了,沉默半晌,说道:
“刘俊勇,离婚吧。”
男人愣怔一下,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之后,慌里慌张膝行向前,趴在女人脚边求饶,内容无外乎自己做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就是一时糊涂,甚至还说到了他们上高三的儿子,说孩子就要高考了,不能受影响啊。
话没说完呢,人就被踹飞了。
“你还敢提小乐?你要是心里有我们,就不会做这种事!”
本来事情到这里,一人求饶一人撒气,接下来怎么处理都是人家家事,金柏这边安抚着大嫂,就要劝周围人散开,却没想到对面不知哪个蠢货声音不小地来了句:
“哪个男人不偷吃,用得着上纲上线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立时汹涌起来,此起彼伏地对骂,对骂演变成对打,金柏首当其冲,闷头挨了几下,刚跳上床要让大家停手,门口却传来一道严肃的声音:
“谁在闹事?”
他们在人家酒店持械对峙了一下午,店家早通过监控紧密观测,就等闹起来报警。厮打的众人停了下来,看着四五个警察进入室内,为首的环视一圈,眼神就落在了踩着床的金柏身上。
做笔录、摁手印、接受教育,金柏被要求给家里人打电话,严逐听完他的陈述后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直到晚上才来了个西装革履的陌生人,自称是严逐的秘书,彬彬有礼地和警察交涉一通,带着金柏离开了。
期间金柏试图和秘书攀谈,他想问严逐又在忙什么,为什么消息不回,电话挂断,甚至还派个陌生人来接他。
“为什么他不自己来呀?”金柏路过奶茶店,拉着要给人买一杯芋泥啵啵奶茶表示感谢,结果对方冷冰冰拒绝了他,听到他的问题,神色有些疑惑和不耐,像是不知道金柏凭什么让严逐亲自去接一样。
刚刚在警察局金柏都不觉得难受,却被这一瞥浑身膈应,这个秘书的某些样子和严逐如出一辙,都仿佛嫌他是个累赘。
“金先生,不知道您父母有没有和您说过,”秘书斟酌着词句,“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这下轮到一直叽叽喳喳的金柏哑声了。
父母?他没有妈妈,爸爸有还不如没有,这句话他没有听过,可即使第一次听,他也不觉得严逐是别人。
金柏拿着两杯芋泥啵啵奶茶,一杯全糖,一杯三分糖,现在他想把两杯混一混,全泼到那个西装男人的白衬衫上。
秘书说完这句话,又恢复了之前那个有问无答的npc状态,转身拉开车门,要送金柏回家。可金柏却站在奶茶店前不动了,和秘书对峙片刻,张嘴问道:
“你不觉得你刚刚那样讲很冒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