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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于是今天他特意戴上那只蓝眼睛,闪着幽兰的光,做好饭后,还换上了他唯一的那件衬衫,结果迎接他的就是严逐的对不起。
  严逐对他道歉,跟他解释,说这两天频繁出差忘记了,一定会立马找机会补上。
  对不起翻来覆去地说,可金柏心里空落落的,怎么也听不进去,他一直在想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严逐明明准备了那么贵重的礼物,还专门放在恒通路,就是为了不让他发现,给他个惊喜,甚至还有半个月前的预告,此时就戴在他的右眼眶内,他甚至还往后算了算,以为是生日礼物或者情人节礼物,可短期什么节日都没有,甚至就连每月十四号都刚过去。
  严逐就是忘了,金柏算了半天也给他找不出什么借口。
  “算了,”金柏被自己气笑了,自残疾后几乎无感的右眼眶居然有些灼热的痛,他想那蓝眼睛果然不适合自己,他又要开始讨厌蓝色了。
  严逐不会安慰人,甚至还以为金柏单是为了没有礼物而生气,只会干巴巴地道歉,可金柏全都不想听。
  “跟你谈恋爱,真没什么意思。”金柏叹了口气。
  严逐这个迟钝到有些冷漠的反应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手把手地教人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和爱意,要在纪念日准备礼物,要先哄好情绪再沟通问题,要当天的矛盾当天解决。当时的严逐学的很快,现在的严逐把那些全都忘了,金柏看着男人还在跟他解释忘记的原因和补偿的办法,却没有力气再去告诉他自己不是为了一份礼物而失望。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有些东西是不需要教的,一份爱满的要溢出来,自然就会表达,所以刚在一起的严逐会熬整晚的夜等初雪,就是因为他的随口一句想看,当天空落下第一片雪花的时候抱着被子里的金柏蹲去楼道床边,在爱中的人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示爱的机会,而如今的严逐甚至忘记了他期待已久的纪念日,并且无法共情对这段关系失望的金柏,甚至无法共情当年熬夜等雪的自己。
  金柏转身走回卧室,严逐跟在后面,却被推了出来。
  他很累,说话声调都是向下的,想象中的纪念日没有烛光晚餐和相拥而眠,只有一摊吃剩的菜,一桌没洗的碗,和半块被霍霍得稀巴烂的蛋糕。
  “你把碗洗了,我先睡了。”
  金柏甚至懒得和人吵架,从前吵架了他都会把严逐关在门外,两人再热热闹闹地乱吵一通,最后以激烈的搏爱收尾,不管怎的都不会带着脾气过夜,而如今的金柏敞开着卧室门,一会严逐洗了碗,还能进屋睡觉,俩人背对背地同床异梦,第二天早起各奔东西地继续生活。
  金柏不知自己怎样睡着的。
  厨房里碗筷当啷当啷地响,严逐收拾了很久,他一个人窝在被子里闭着眼睛,不知不觉就流下泪来,入睡前的思绪是混乱的,六年的恋爱长跑在他脑海里如破碎的镜子一般闪动浮现,混乱中响着一个声音:就这样放弃了吗?当年严逐的爱是他追求来的,如今的严逐也是他求来的,难道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疲惫,然后退缩?他一直等着严逐会回来抱住他,只要严逐说让他继续爱下去,他就有了坚持的理由。
  拜托让我知道你需要我的爱吧。
  金柏哭得有些凶,怕哼出声来,一口咬住手腕的皮肉,他顾不上痛,只是悲哀地发现自己仰仗着严逐的爱而生存,并以爱着严逐当作一项人生的主要课题,他一边服从于自己的懦弱,一边又不允许自己这样懦弱,甚至在这段关系里担忧着成为那个拖累严逐的包袱。
  他先爱上严逐的,爱上了当时还不爱他的人,如今他要继续爱着这个不再爱他的人。
  金柏等了很久,等不到那个拥抱,厨房里的当啷声听了,水声也停了,他听不到抹布擦桌子的声音,却能听到一阵衣料悉簌之后关门的声音。
  严逐走了,离开了家。
  之后再没声音了,金柏哭累了睡过去,半夜被雷声惊醒后又继续哭,如此反复。
  恋爱长跑第七年的第一天,是彻夜的泪水,濡湿的秋雨和不归的爱人。
  雨下了整夜,金柏睡不安稳,恍惚间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眼角。
  很温柔地,缓慢地顺着轮廓抚摸,湿凉的手指顺着眉毛滑倒眼眶,再点点鼻尖,金柏就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浑身湿透的严逐蹲在床前,旁边放着一个黑袋子,手里捧着纸碗,葱花香菜辣椒油样样俱全,香味扑鼻,金柏还没完全醒来,馋虫就先动起来了。
  他看看窗外,天还黑着,雨声不停,他记着睡觉前刚和严逐吵了架,怎么现在这人若无其事地蹲在自己面前。
  金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严逐试探又讨好地问道:
  “我给你买了卤煮,起来趁热吃?”
  第23章
  金柏大约哭了很久,眼眶都是红的。
  严逐蹲在床边,看金柏睡不安稳的样子,心里漫着苦涩,慢慢等人醒过来。
  卤煮很香,严逐在街上找了半天,半夜店面全都关了门,最后好不容易敲开一家凌晨备菜的卤煮店,买到了一碗,外面雨来的又快又急,他没带伞,又牵挂着家里的金柏,就这样跑着去跑着回,也淋了个全身湿透。
  至于为什么要买卤煮,是因为前两天金柏冲他撒娇,说想吃学校后门的卤煮,等他空闲了一起去。
  “这是北大街那边的,我没吃过,但是我在大众点评上查了,评价还不错,你先试试,等天亮了咱俩再去学校后门吃。”
  卤煮在哪买的,好不好吃,评价如何,对方关心的都是这些事,可金柏只觉得好笑,他刚醒过来脑子还不清醒,更想不通为什么严逐忽然执着要在大晚上买一碗卤煮回来,下意识问道:“你晚上没吃饱吗?我饿着你了?”
  “不是,”严逐讲话有些磕巴,“你前两天不是想吃吗?”
  所以是因为他说过一句想吃,严逐就大晚上跑出去买,金柏大概有些明白严逐的思维,却还是不能理解,手里被略带强硬地塞进一双筷子,严逐将纸碗放在床头柜上。
  “我忘记准备礼物,再怎么说之后补偿给你,错过就是错过了。你之前说矛盾不能过夜,我就去买了卤煮,现在天还没亮,不算过夜。”严逐很认真,说着,又将一旁的黑袋子拉了过来,打开是一摞摞的红钞票。
  “atm机取款有限额,我去找了夜间银行,也只取出来这么多,我知道这些不够掩盖我的过错,但是对不起,我之后会继续弥补的。”
  严逐的逻辑很简单,他觉得金柏是因为忘记准备礼物而生气,他口舌笨拙不会哄人,恋爱中的所有规矩都是金柏给他定的,让他洗碗他就洗碗,说过吵架不能过夜,他就得连夜想个解决办法出来,正巧前两天金柏想吃卤煮,那就去买来,路过银行又觉得不够诚意,干脆绕远路去夜间人工柜台取了一兜子现金,他不奢望原谅,只是想让金柏别那么难过。
  金柏看看那碗卤煮,又看看黑袋子里的现金,目光落回浑身湿透的严逐身上,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严逐,某些行为透着与平常工作状态下不同的傻气,但是他能折腾着找到半夜开门的卤煮店和银行,也没想到或许自己更需要人陪着。
  严逐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十分狼狈,金柏看他一通表白后脸都涨的有点红,笨拙得可爱又可恨。
  “你,”金柏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哑,清了清嗓子,“你先去把衣服换了。”
  换季正是容易感冒的时候,大半夜出去冒雨跑一圈,再这样湿哒哒地穿着可不是要发烧。
  严逐起身去换衣服,又听话冲了个热水澡,身上带着热气爬上床,从后面抱住正在大快朵颐的金柏。
  其实卤煮的味道并没有那么好,不仅不如学校后门的好吃,甚至连基本的入味都没有做到,可能是店家手艺不好,也可能是因为严逐买到了还没卤够时间的卤煮,毕竟这种半夜四五点买回来的小吃,要么是前一天剩的,要么是第二天的半成品。
  可没有谁能对一个半夜出门给自己买小吃的人说重话,金柏觉得自己大概确实被哄好了,不知是被这碗味道还不错的卤煮,还是被那兜看着就不少的钞票,大概率是后者,他知道严逐有钱,平时也舍得给他花钱,但是给一捆捆的现钞总比一张薄薄的卡要有仪式感。
  严逐向他道歉,他就接受,给他赔礼,他就拿着,但展现出爱意,他却没办法像曾经那样再奋不顾身地扑过去。
  但不论如何,他只是清晰地知道自己爱着严逐,于是在看到男人浑身湿透的瞬间,他就没出息地心软了。
  谈恋爱不讲究有没有出息,这件事就这么翻了篇,后来严逐给金柏买了新马泰旅游的机票,自己调出一周假期来,说好是对纪念日的补偿,但是第三天就被外人知道了行程,小报追着他们跑。
  金柏心里有点憋屈,但也知道严逐的无奈,他俩不止被拍到了一起出游,还有牵着手,入住同一个房间的模糊照片,甚至有人声称拍到了接吻照,那是刚落地泰国的第一个晚上,金柏因为太过兴奋,在街角凑上去亲了严逐一口,本想着异国他乡应该没什么事,却居然被人拿着照片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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