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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衣服被他放在后座,上楼后留在玄关,昨夜金柏的哭诉还在耳边,他说他没有把u盘交出去,说u盘就在衣服内袋里——东西是否还在都不重要了,这只能是一个借口,无法成为证据,网络四通八达,严逐无法在被金柏背叛后立马相信他只背叛了一半。
  但他记得金柏的眼泪,在昏黄的路灯下湿漉漉的脸庞,揪着衣摆的手是颤抖的,因冷风而僵硬的,理智燃烧着愤怒,而感性不受控制地心软,此时冷静下来,严逐去厨房取了一杯酒,接着绕到玄关处。
  羽绒服是金柏最常穿的那件长款白色,此时和其他衣服一起塞在袋子里,严逐在门口站着将红酒一饮而尽,接着将衣服拿出来。
  熟悉的衣服上有熟悉的味道,严逐恨自己的鼻腔辨认得如此之快,他没有解开内袋,只是隔着衣服捏了捏,便摸到一个坚硬的物体。
  u盘在,金柏在这件事上没有撒谎,那别的呢?
  大文件传送虽然困难,但总是有办法的,信息技术那么发达,只需要点点手指,金柏并不需要和陈幸见面。
  金柏能做出偷文件这个举动,又怎么能保证会停在下一步,这文件在他手里半点用处也没有,难道只是偷着玩?
  严逐在这个方向上多想一分,那张湿漉漉的脸庞就可恨一点,即使金柏真的悬崖勒马,这u盘也证明了他起码动过害人的心思,非但动了害人的心思,连分手也是深谋远虑的结果,这样想严逐便越来越恨,但那羽绒服上的味道又若隐若现地萦绕着,家里空荡且安静,没有金柏随意乱丢的零食,也没有游戏的声音,一想到或许永远都是这样了,严逐又无法接受。
  他就站在玄关,大脑像撕裂一样痛,陌生的矛盾情感几乎将他整个人撕成两半,可神志又不受控制地想,现在的金柏正在飞机上,他有没有把厚羽绒服脱下来,他私自替人升了舱,空姐服务的时候他能不能听懂,可不可以点到想吃的食物……
  严逐想出了神,直到听到有人敲门,又急又快。
  开了门,倒是意料之外的人,见面第一句就是:“严逐,你疯了!”
  严逐对着沈岫林稍微愣了一下,大脑从适才那些混沌的情感中抽离,面上又恢复成不悲不喜的表情,只是多了些阴沉。
  “你妈又让你来当说客?还专门飞过来,辛苦了。”
  严逐趿着拖鞋,又倒了满杯酒,沈岫林走进来,看到他还颇有情调地摇着酒杯,更是气急:“是我自己过来的,你向沈氏提起诉讼?解约的事情我们早就说好了,好聚好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做早就想做的事情。”严逐表情中带着厌烦,他查到了陈幸是沈氏的人,所谓约定的好聚好散不过是君子合约,沈俪知道严逐离开沈氏控制后不会罢休,自然不可能放他走。
  至于沈岫林,则是被蒙在鼓里的小少爷,只需要活在备受庇护的艺术世界里即可,和这样的人做朋友,虽然纯粹,但也麻烦,他之前还能尽可能对事不对人,现在闹到这个地步,严逐干脆把整个沈氏全都连坐。
  “我说过,但凡你回去问问你妈,多了解一点沈氏的发家史,也不至于被蒙到现在,还有你舅舅,上次我放他一马,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事情,叫人恶心。”
  除了抢人作品,沈烨犯的腌臢事不少,沈岫林也有所耳闻,尤其严逐揪出他曾包下一座小岛,把一些自愿或被迫的孩子丢上去,再招揽一群富豪玩耍,美名其曰帮他们在娱乐圈某出一条生路。沈家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你情我愿的买卖便放过去了,其余的砸钱砸资源,大多都能闭嘴。可严逐当时顺着沈烨性骚扰一事,顺藤摸瓜揪出了一大堆,甚至找到了仍在维权的受害者,临门一脚的时候被沈俪拦下了,最终也只曝光了一些最轻的职务犯罪。
  “我知道沈烨是烂人,可沈氏呢,你和逊克签约没成,现在又起诉沈氏,法院不会判你的,到时候净身出户也就罢了,违约金怎么办?”
  沈岫林仍是心急,他知道严逐离开沈氏心意已决,如果签上逊克,对面可以替他承担大部分违约金,并且保证过往作品可以被严逐带走。可严逐非但签约没成功,甚至转手就向沈氏提了诉讼,他只怕严逐一时冲动犯糊涂,于是赶来m国。
  “我说过,与你无关,”严逐神色阴冷,“更何况,谁说我起诉的是解约。“”
  沈岫林有些疑惑,不明白严逐为何忽然这么说。
  “你可以回去问问沈俪,当年利星的爆炸案和她有没有关系,并且你告诉她,就算我没办法解约,当年的事情我也不会松口,让她死了这条心吧。”
  第57章
  前些天首都下了雪,此时融化成脏水淌在路边,整个城市都带了泥泞。
  方块地砖有些松动,男人一脚踏上去,缝隙中的污水溅了满脚,他愣了愣,接着继续向前走去。
  节后商铺并未完全复工,他一直踩着湿鞋走了很久,才见到一家开门的理发店。正月理发的人很少,店里无人,男人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动作迟缓地扶着墙面坐到沙发上,一边发呆,一边喘气,直到店主从里间出来,看到幽灵一般久等的客人。
  “你好,我想染发,”金柏站起来,摘下头顶的帽子,“染黑。”
  从m国回到家后,金柏就病倒了。
  或许是前一天在山上受了凉,滚下山坡又撞得满身伤,金柏昏睡在床上,只觉得浑身都痛,高烧持久不退,他独自一人硬扛着,几乎要失去意识。好在命大,最后清醒过来,已经大半周过去了。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憔悴,脸上大片擦伤,或轻或重的伤口横贯下半张脸,右眼还带着不合时宜的彩虹义眼,在m国的狼狈一直持续到现在,而杂乱金发下重新生出的黑发根尤为刺眼。
  金柏很饿,也很渴,身为一个人,他急需进食和饮水,家里已经没有囤货,但他决定去染发。
  理发师专业地拨了拨他的头发,黑发根大约有2厘米,确实很显眼,但他做出了专业的判断,虽然眼前的顾客带着口罩,但很明显浅发色更适合他的整体气质,于是试探提议道:
  “要不补漂呢,或者换个发根不明显的棕色。”
  “不用了,我想染黑。”
  于是理发师拿出色板给他看,黑也有很多种,纯黑色会让整个人看起来死板无趣,并且没有改色的余地:
  “试试这种黑茶色呢?或者这种棕,更贴近原生发色。”
  “不用了,就要这个。”金柏伸手指向色板上最黑的黑色,或许是他态度过于坚决,老板没有再啰嗦。
  染发膏的味道很刺鼻,如同门外被踩脏了的雪泥,老板怀着惋惜的心情,一把把地糊上满头金发:“多好看的金发啊,漂得很均匀,很适合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撩起鬓边的头发,提议道:
  “能把口罩摘下来吗?”
  然后他看到了漂亮的脸蛋上结痂的擦伤,虽说能从顾客的状态中看出或许经历了不好的事情,但是看到脸上伤口的时,他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过年摔倒啦?”
  老板试图用玩笑缓解僵硬的氛围,但顾客只是笑了笑,没有讲话。
  一对一的服务,很快涂满了全头,到洗头环节时,顾客躺在躺椅上,不知是否是错觉,老板觉得他呼吸有点抖。
  “烫吗?”老板小心调整着水温,不知对方怎么一副很痛的样子。
  “不烫,”金柏轻轻吸气,“麻烦洗快一点,谢谢。”
  金柏躺着,心口的疼痛愈甚。
  说分手的时候心是最痛的,下山路的空气很冷,鼻腔顺着胸口也痛,回到家里来,触目都是熟悉的布置,空间中的一切都停留在两人还甜蜜的时候,甚至角落的小金石还闪闪发光,看着这些东西,胸口便疼得更狠,他已经分不清是心里难过发痛,还是摔倒时撞到胸口,持续性的疼痛让他呼吸轻浅,动作迟缓,并且习惯佝偻着背,陡然平躺仰头,便钻心似的疼,连呼吸都困难。
  老板动作果然加快,省去了那些按摩的步骤,扶着金柏起来,便是染好的黑发。
  金柏对着镜子,有些认不出来。
  黑发的他是陌生的,毫无神采的双眼和凹陷受伤的脸庞也是陌生的,他的动作不再敏捷,性格也唯唯诺诺,结账时甚至安静地听完了老板的整套办卡陈词,然后才小声的说了“不要”。
  他踩着泥水里往家走。
  金柏在病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搬离了严逐的房子,他只带走了必需的东西,还将房子都打扫了一遍,只怕严逐回来后看到家里被他搞得一团糟,又要嫌弃自己是个麻烦,分开前的最后一眼浮现在眼前——看垃圾的眼神——金柏甩甩脑袋,想强迫自己忘记,却在进门时又听到了万物沉水的声音,接着眼前一黑,失明的老毛病又犯了。
  意识回笼前,金柏先闻到了血腥味,他睁开眼,有限的视野里看到手腕上新鲜的伤口,寻死的念头又在他无法自控的时候找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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