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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没想到你家布置得还挺温馨。”童硕一边换鞋,一边四处打量说道。
  “不是我布置的。”男人面无表情,只有下巴上的胡茬和浓重的鼻音暴露了他也是刚刚起床。
  童硕立马闭嘴,没再提起关于房间布置的话题。
  眼前的男人算是之前炙手可热的一名导演,年纪轻轻就拿了不少大奖,尤其前段时间刚捧着金石奖回国,只是此前的荣誉固然耀眼,可这个案子之后的发展,童硕不敢保证。
  严逐要打的是四年前的一桩剧组爆炸案,直接受害人是他的爱人,提前爆炸的烟火中玻璃碴导致右眼球摘除,案子当年只判了经济补偿,责任归属在没有遵守安全条例筛土的烟火师身上,一切都归结为一场意外,甚至两人在m国结缘时,严逐就已经把案子给童硕讲过一遍。
  直到那天他带着新的证据找找到他,说炸点提前爆炸是有人蓄意而为。
  那是一段录音,一个男人叫着威胁另一个女人,说当年要不是他在那个炸药上做了手脚,使得那部战争片流产,并且拉利星下水,沈氏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案件走向恶劣商战的方向,根据童硕的了解,当年爆炸案发生后,舆论被引导向利星压榨员工、剧组高压的方向,影视行业本就饥一顿饱一顿,大家压力都很大,接着很多人纷纷发声,揭露利星的压榨行为,舆论高潮变成呼吁抵制利星出产的作品,而利星陨落之后,下一个顺风顺水的影视公司就是沈氏。
  而严逐找到童硕,重点并非放在商战层面,而是要打刑事案件定沈氏的故意伤害罪。
  严逐带着律师进了书房,比起外面的布置,书房完全是另一种冷硬极简的风格,男人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子后面,接着把平板递给童硕。
  大抵是律师的职业病,童硕看到文件最后的编辑记录是早晨六点三十五,他有些震惊,知道严逐工作起来不要命,却没想到晚上只睡一个小时。
  “我让他们去找当年的炸药厂商,找到了,但是很难确定具体是哪一批次。”
  他们现在纠结于证据链的缺失,严逐虽然找到了沈烨动手脚的具体物证,却没办法将“沈氏在烟火上动手脚”与“动手脚导致炸弹提前爆炸”联系起来,当年那部片子爆炸场面众多,购买了大量的烟火炸药,虽说从情理上完全可以认为是沈氏导致了意外,但法律要求证据,对面抓着这个点打,只认一个恶劣商战的罪名,如果他们无法完善证据链,最后很有可能判成无罪或仅仅过失伤人。
  除了证据的问题, 更麻烦的还在庭外。
  当年一出爆炸案使得那位香港前辈导演也陷入了舆论漩涡,大家指责他只会爆破戏,后来息影了一段时间,躲回香港,前两年才重新开始拍片,严逐旧事重提,完全就是打人的脸。而且背后牵涉的影视烟火行业更是业内巨头之一,清查旧案更不知会翻出什么。严逐刚刚在m国签约独立,回国后不抓紧准备新的作品,而是毛头小子一样要荡涤影视行业,他还在m国的时候就收到各种规劝威胁,回国后更是电话邮件不断,甚至连逊克都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让他不要意气用事,再等等也可以。
  包括童硕,他翻了翻严逐最新找到的材料,然后放到一旁,问道:
  “你昨天去找金柏了?结果怎么样,他愿意出庭吗。”
  严逐从年前就开始忙碌搜集证据,和沈氏割席,但金柏作为直接受害人却一无所知,童硕劝过很多次,没有直接受害人出席供诉,那对证据链的要求就更为严苛,可严逐只说金柏当年在这件事上就受了很大的创伤,不能二次暴露。
  简直倔驴,童硕在心里想到。
  “我从来没想过让他出庭,你不用劝我。”严逐起身,接着拿了两杯酒回来,放了一杯在童硕桌上,或许是睡眠太少,身体晃了晃。
  “你大早上起来就喝酒啊,”童硕把酒放过一旁,他没有工作喝酒的习惯,但看着严逐颓丧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你和他复合……了吗?”
  严逐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像清醒过来似的晃晃脑袋。
  童硕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晃头是表示“没有”。
  他又翻了翻严逐给他交上的证据链,试探地提议道:“那要不这个案子先放放,你们都分手了,没必要替他打这个难题了。”
  喝过酒的严逐才像完全睡醒,揉了揉额角,然后打开电脑上的文件:
  “分手和这个案子没关系,无论如何我得讨回公道。”
  两人一直聊了一个上午,大概确定了下一次开庭的陈述方案,新找到的证据虽然弥补了一部分漏洞,但仍叫对方有迹可循,沈氏势力强大,若非他们找到完全切实的证据说服法官,都不会得到好的结果。
  “我只有两个诉求,一,判他们故意伤害罪,经济补偿之外,要求公开道歉;二,这件事不可以影响金柏。”
  童硕在旁边苦笑,第一条要求也就罢了,第二条要求使得他们不仅要找到十分完整的证据链,更不能使用舆论等庭外手段,真正的战场其实往往不在法官面前,甚至利星有人来找过严逐,请求现在公开案件细节,他们可以帮忙造势,但都被严逐拒绝了。
  他正想着,严逐的电话就响了,男人十分淡漠地接起电话,听到对面声音后,站起身走到窗边。
  “邵导,您好。”
  来电正是那位香港导演,之前都是公司助理联系严逐,现在本人亲自把电话打了过来。
  拍电影的都有些怪脾气,严逐是过分的冷静,那对面就是过分的暴躁,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童硕也能听出严逐正在挨骂,对方操着一口粤语,大概就是质问严逐究竟想做什么。
  “你仲想唔想喺呢圈度捞啊!”
  “想的,以后我们有机会合作。”
  严逐油盐不进,对面气愤地挂掉了电话,童硕见状,开口道:
  “香港那边不好惹的,我劝你,没必要为了这个事情赔上你的大好事业,更何况你们分手了,重新开始不好吗?而且你现在也没有立场再为金柏打这个官司,如果他不出庭,你的目的是会被对面质询的。”
  “分手是分手,官司是官司,金柏不出庭,我再找找证据,”严逐皱眉,又补充道,“我一开始就没想告诉他这件事,即使分手了也不行。”
  金柏在医院的那段状态,严逐历历在目,仅是第一次开庭,对面的打法就肮脏到令人气愤,即使是严逐坐在那里,被不停地重掀伤疤,都觉得气愤难当,更不要说好不容易重新振作的金柏。
  让金柏再承受一次当年的痛苦,无论是否分手,严逐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童硕对他无语,没想到这样一个在娱乐圈浸润多年的男人,身上那点幼稚愚蠢的正义感比他这个学法的都要强。
  “那好吧,我再回去看看。”说着,童硕起身告辞,却忽然看见严逐的身体忽然晃了晃,他赶上去扶人坐下,嘴里念叨:“你这样喝酒熬夜可不行啊,身体哪能撑得住。”
  他知道前段时间严逐漫天找金柏,茶饭不思也就罢了,现在人找到了,心也死了,既然想着要把官司打赢,给当年一个交代,那可得好好保养,毕竟是场持久战。
  童硕本想给严逐倒杯水喝,可拿起他桌上杯子时却发现了酒瓶旁边放着的感冒药。
  “你吃药了?”童硕大惊,“还喝酒?!”
  桌上只有酒瓶和感冒药,童硕甚至怀疑严逐是和着酒吞药的,没想到男人浑不在意地说道:
  “没关系,不是头孢。”
  “不是头孢也不能喝酒吧!”说着,他伸手去摸严逐的额头,触手滚烫。
  “不喝酒睡不着觉,有点头疼,想睡。”
  “那你现在头就不疼了?”
  “疼。”
  童硕再度无语:“你简直是找死啊。”
  严逐全当没听见,还站起身来送童硕:“拜托你回去再看看那个文档,我昨晚没看得太仔细,我联系了烟花厂,等下午去那看看。”
  “大爷,你都烧成这样了就别乱跑了呗,有什么我去。”
  “不用,下午就好了,我自己去。”
  童硕强硬的把人摁回床上,接着把酒都收起来,这才离开,而严逐虽然盖着被子躺下了,仍毫无睡意地瞪着眼睛看天花板。
  昨天他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离开了那群电竞粉丝,他发现路边有很多人在卖玫瑰花,这才想起来今天是3月14号,白色情人节,也是他的生日。
  远处有花童收起最后几株玫瑰,卖了一个晚上,已经有些蔫了,严逐冲上去,把所有都包揽下来,接着给金柏打电话,他想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刚刚金柏没跟他说“生日快乐”。
  明明之前每年都会准备惊喜,即使异国的那两年,金柏都会跟他连线跨零点。可今晚已经23:53了,金柏还是一条消息也没有。
  严逐抱着花,坐在路边打电话,每一通都是“对方正忙”,严逐不知道陪那个男人看个幼稚的电竞比赛能有多忙,居然连他的电话都不接,一直这样坐到次日零点,生日过去了,严逐才失魂落魄地起身继续游荡,玫瑰花被他扔在街边的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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