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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严逐第一反应就是收着手往身后藏,一句“没事”差点说出口,忽然想起自己不是逞强的时候,于是金柏要他把手拿出来,他就乖乖交过去。
  “疼吗?”金柏随口一问。
  “特别疼。”
  示弱的答案令金柏略带诧异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严逐,男人现在的状态着实滑稽,本来就姿容狼狈,现在脸上挂着泪痕,又腆着脸笑,撒不适合的娇弱,手上伤口又着实严重。
  “自己去医院看看吧。”金柏把手丢回给他,狠狠心转身道。
  “不用,你能帮我包一下吗?抹点消肿的就行。”
  “家里没有。”
  “有的,”严逐接的很快,金柏转回头来看他,他悻悻地改了口:“之前有的。”
  当年金柏试戏总会有些小打小闹的磕碰,家里便常备了一些基础药物,就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
  时过境迁,金柏现在不再试戏,也不需要那些膏药。
  两人这样静静地对峙,严逐又不敢逼得太紧,陡然获得金柏还爱他这样的信息,严逐就像一只不劳而获的狼,心存侥幸,揣揣不安。
  于是他先败下阵来,捧着伤手要出门。
  “等等,”金柏拧着眉,他还不至于砸伤人的手,置之不理,并且让人冒雨离开,“你没带伞吗?”
  至少不该让伤者再淋雨。
  金柏说着,去柜子里翻自己的伞,很快他就想起刚刚已经把伞借给了下班的装修工人。
  伤手不能见水,更无法开车,金柏有些烦躁地丢开柜子里的杂物,都摸见了底,也没找到一把旧伞,那些平日里碍眼的家伙在需要它们的时候往往消失不见。
  末了,他还是拉开了床头的第二个抽屉,拿出里面的纱布和酒精。
  严逐始终都很安静,任人摆布似的呆在一边,直到金柏把拆开的棉球递过来。
  “你另一只手没事,那我也不方便帮你了,我不小心碰伤了你的手,对不起。”
  “不用,没事,是我……”
  “是你先要闯进来的,”金柏打断严逐的话,“我不知道你费尽力气闯进来是要做什么,那番逼问又是要确认什么,但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分手了。”
  金柏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既然分开了,爱不爱就只是个时间问题,你需要时间缓解,我也一样,这很正常,所以我不希望你因此抱有什么无谓的期待,也不希望你再困在过去的事情里。”
  他很少讲这么长一段话,逻辑严丝合缝,措辞进退有度,严逐从前和他吵架时,最希望从那些情绪化的表达中提炼出这些精炼的观点,可此时他只痛得抽气,酒精太疼了,更何况他的左手不知轻重,而金柏只是面不改色地坐在一旁,像是提醒,或者忠告:
  “尤其过往,愧疚不值一提,别再为了我做傻事。”
  严逐一愣,金柏接着说道:
  “车就在楼下吧,这里以后只是我家,你走吧。”
  第75章
  戏剧节巡演项目的第一站就是首都戏剧学院,同电影学院不同,戏剧学院当中一条大路,两侧种满粗大的梧桐,蒲扇似的叶子正在抽芽,满冠的梧桐花正是盛开,被称为戏剧学院的标志景观之一。
  大路两边就是各种剧场和排练室,演出彩排的剧场位于最大的一棵梧桐树旁,五人环抱的老树听说比戏剧学院的年纪还长,剧场也被称为戏桐院,环境和布局同疗养院那边差不多,只是舞台形状不一样,他们需要根据现有的环境调整走位,金柏的角色更是特殊,于是这两天他频繁往返于戏剧学院,陆边正好带着他逛了周边,吃遍了戏剧学院的三座食堂。
  今天就是周末,演出的日子,金柏还是紧张,陆边给他带了甜品,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没想到一盒蛋糕刚吃掉一个角,金柏就放到一边,然后开口道:
  “我觉得你之前说的那个剧本,我还是不去试了。”
  陆边一愣,反应过来金柏说的是他之前推荐的项目,那天首演结束后他支持金柏去尝试正常话剧,并且推荐了几个正在招募演员的项目。
  “为什么?”
  金柏一时难以说明理由,现在他饰演一位盲人,却不能在每一个戏剧舞台上都饰演盲人,虽然舞台离观众很远,但残缺就是残缺,这个问题他纠结了很久,或许是因为现在太紧张了,头脑一热就做了决定。
  “我觉得我以后找个工作也挺好,送外卖或者开个早餐店?都可以。”
  人一紧张就容易乱想,金柏坐在这里候场,几乎把自己的后半生都想完了,陆边看穿他的忐忑,不置可否,笑着说道:“都行,你再考虑考虑。”
  话音刚落,就有场务进来告诉他今天的随组摄影来了,因为巡演属于戏剧节的项目,每场演出都有人来记录备案。
  “好的,人呢?”陆边起身迎接,却没发现有陌生人进后台。
  “已经去架机位了。”
  大戏开场,金柏全身心都在演出上,第一次适应新的舞台环境,可镁光灯落到身上的瞬间便忘记了那些忐忑,直到顺利谢幕,金柏才摘下眼罩,姜璨上台把花束递给他,激动得几乎要流泪。
  “你做到了,小柏!你好漂亮!”姜璨一边吸鼻子,一边拥抱金柏。
  在外巡演与疗养院时不同,金柏很快被前来索要签名的观众学生包围起来,尤其身边有很多是剧组成员的亲友,后台一时间变得十分热闹,金柏闷头签了几个名,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场面,心里还在腹诽没有提前练字,吵吵闹闹嚷了很久,有一个人停在他身旁。
  金柏一开始没放在心上,人来人往的环境,估计就是排队等签名的观众,直到流水似的签名本递了过来,旁边这人还像棵树似的扎根,金柏才起了疑心,抬头,却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如果说之前严逐是不死心,上次他砸了男人的手又把人赶进雨里,按照严逐的自尊心,也不该如此快地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尤其还是这样一副休闲打扮,穿着t恤夹克和牛仔裤,脸上罩了黑色的鸭舌帽,手里还提着三脚架和相机,看着就像拍作业大学生一般。
  “我可以给你拍一张单人照片吗?”严逐指了指旁边的设备,补充道,“我是今天的随组摄影。”
  金柏愣住,或许是严逐讲话的姿态太自然了,两人就像还在大学那样,金柏演出结束,严逐带着相机来给他拍照,两人会在结束后一起去学校后门吃地摊,烧烤或者煮串,在偷偷翻墙回宿舍。
  严逐也不急,直到金柏自己回过神来,警惕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是你摄影?”
  “原来的摄影是我朋友,原来一个班的,他生病了,叫我来替。”严逐讲话语速很慢,可金柏跟他在一起这么久,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和大学同学有联系,朋友更不应该存在在严逐的字典里。
  但严逐就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甚至还拿出了挂在胸前的工作证,金柏求助地望向陆边,他也置之不理,只是站在旁边,待人检阅。
  陆边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从社交场面脱身,走近才发现是熟人。
  “你怎么在这里?”
  同样的理由,严逐又给他解释了一遍,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旁人,姜璨和陆闲也靠过来,严逐就那样举着一张工作证,他事出有因,旁人也没办法说什么。
  “我去求证。”陆边拉着金柏的袖子,低声耳语,言罢,就要去旁边打电话,却被金柏反过来拉住。
  “算了,”金柏目光投向严逐,“别影响工作。”
  以严逐的拍摄能力,处理这种基础的存档工作绰绰有余,可非但戏剧学院这场他来替人,第二场第三场的巡演随组摄影都是他,问及原因,就说原来的朋友腿被撞断了,要修养一段时间。
  金柏冷笑,这人非但无中生友,还自顾自地让人家撞断了腿。
  他适应新舞台本就紧张,现在又不得不和严逐相处,更是心烦,每当想到自己的表演会被严逐看到,心跳得就越发激烈难受,可严逐工作做得很好,也没有什么越矩的事,除了每场结束都会给金柏送花,再配上两句赞扬鼓励的话:
  “你今天演的很好。”
  “你今天很漂亮。”
  “我很喜欢。”
  严逐讲话还是干巴巴的,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可不论什么内容,金柏一个字都不想听,花束也被他丢在后台,那些散发着露水味道的枝叶令他心乱,而严逐在大家离开后独自把花带走更叫他心烦,他看出了严逐在不得章法地追求,可这样的戏码如果早发生一点,或许他还会心软。
  偏偏就是太迟了。
  男人的追求也不是完全一以贯之的,五月巡演排的紧,首都几场结束很快就要去周边,有时候严逐会缺席,那个断了腿的友人便顶上来,还有时候金柏开场前见到严逐,散场后前来拍照的就是别人,严逐会被一通电话匆匆叫走,或者在旁人看不到的时候凝眉沉思,金柏有时也恨自己对他过分关注,怎么还是能看出严逐疲惫和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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