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四个小时太短,东方明珠也只是匆匆一瞧,比想象中小,畏畏缩缩地插在一群高楼里,离开外滩,魔都便和普通城市无异,众人都拥挤地生活着,长长的衣杆从窗户伸出来,给那些小隔板间透气。
“我以后要大阳台。”
当时金柏这样和严逐讲,他们的家也真的设计了大阳台,不过现在没了,再大的阳台也让金柏透不过气来,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在梦里,从阳台上跳下去。
但严逐真的以为金柏忘记了那段短暂的旅途,不死心地讲:“你还说想吃鸡仔饼,但是外滩的太贵了,就没买。”
金柏顿了顿,放下手机,转头看着严逐。他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这个男人了,沉默地盯了半晌,严逐都有些不自在,金柏才说:“但是你后来宣传影片,来过很多次上海,也没给我买过,”他讲话声音很轻,语气也很平静,不是控诉,只是简单地陈述一件事实。
“我以为你忘了。”
一份鸡仔饼,吃或不吃都无所谓,并非什么很重要的事,恋爱中的细节无法成为爱或不爱的佐证,但越来越多的细节堆积起来,足以攒够如山的失望。
屋外的风越来越大,窗户正好挨着一棵高树,枝叶啪嗒啪嗒地打在玻璃上,听着有些吓人,金柏躺在床上玩手机,尽量让自己忽视身边男人的存在,可那家伙不停地走来走去,行李箱立起又放倒,金柏听着火大,就要开口,房门却忽然被敲响:“小柏,在吗?”
是陆边的声音,旁边的严逐像是听到天敌似地直起腰,金柏从床上下来开门,男人就不动声色地挪了个位置,在床边角落,正好能方便偷看偷听
金柏也不管他,问陆边怎么了。
“听说明天会有台风,大家商量着要不要一起去旁边的超市买点东西。”
金柏第一反应是明天的演出怎么办,但陆边比他更发愁这个事情,如果台风真的会登陆,演出肯定会取消,他们也没办法回首都,只能先留在酒店里。
“都说上海有结界,台风每次都会绕道,现在还是五月,应该不至于登陆吧。”金柏刚刚也刷到了类似的信息,但即使没台风,大雨肯定是有的,只能做好被困在酒店休演的准备。
他回屋换衣服,陆边继续去叫其他演员,严逐没有收到邀请,所以也不动弹,还维持着刚刚偷听的姿势,继续撕扯行李箱上的托运单。
明明一用力就能扯下来的纸条,被他揉到苍老,绕在指尖转圈,金柏旁边瞥他一眼,没说什么,直到换好衣服路过男人床边,才说道:
“要刮台风了。”
“好像是。”严逐回应的很快。
“你不吃东西吗?”
“有点儿饿。”严逐如实回答。
金柏话憋在嘴边,说不出来,直到听见走廊里大家的声音,才自暴自弃似地甩了一句:“那你不买就饿着吧。”
这句话类似一个邀请,严逐很快从情绪化的表述中解码出这个信息,动作又急又稳地从床上蹦下来,随手抓起他刚刚在床边放好的外套:“走吧。”
天气尚未下雨,只是刮大风,一出门就撞个满怀,风衣兜成一个球,商场的地下超市就在酒店斜对面,过个马路的事情,于是众人都没拿伞,小跑着前进。严逐始终缀在大部队边缘,不远不近地跟着金柏,超市里人很多,大家分散开来,直奔方便食品和零食区,严逐就见缝插针贴着金柏,跟在他身后推手推车。
像从前逛超市一样,金柏负责采购,严逐在后面推车,虽然一言不发,但丢进车筐的食物都是双份,慢慢的队伍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严逐就更得寸进尺些,走到人身边。
他们逛到了甜品区,大部分都已被抢购一空,台面上有鸡仔饼的标签,严逐找到售货员,才知道今天最后一批已经卖光了,金柏始终无动于衷,只在剩下的面包里徘徊。
“对不起,”严逐对他说,“鸡仔饼没了,明天可能会做新的。”
这个话题已经掀过去了,金柏不再想,那小小的东西能有多好吃,不过就是零嘴,他也不是多有执念,更不想严逐再揪着不放。
但男人不肯罢休,讲话还是很平缓,但语速有些快,像是为自己辩解,更怕惹得金柏更生气。
“我第一次来上海的时候,活动地址在松江,离市区很远,没找到卖的地方,第二次我找到了店面,但是离开上海还要再去广州,不直接回首都,所以没买。如果我再用点心,可以叫到外卖,或者寄回去给你,但是我当时想着,我们会一起再来上海,到时候吃刚做好的,总来得及。”
严逐顿了顿,有些悲伤:“我没想到我们会分开。”
这话听了叫人难过,金柏心乱如麻,那几款面包看着也色香味全无,他挑不出哪个比哪个不难吃,索性只停留两天,台风更不一定登陆,于是不再纠结,转身去结账。
其他演员也都买了大包小包,聚集在自助结账区,陆边甚至买了两副扑克,说如果断电断网,他们可以聚在一起打牌。
人一多,严逐就又被挤到边缘了,金柏不想关注他,跟着大家一起结账出门,风更大了些,伴随些雨点,大滴大滴打在广告牌上发出可怖的声音。
从商场跑回酒店,最活泛的那个女同学在走廊拆了零食大礼包,把薯片挨个给大家发,陆陆续续两三趟电梯都上了楼,金柏忽然听到女孩说:
“诶,严导去哪了?”
第78章
严逐不见了,金柏表面上装作无所谓,甩下一句“不用管他”就进了屋,可刚关上门,安静的环境衬得风雨气势更猛,金柏打开窗户,想着严逐或许被落在后面,但街上已经没有行人,偶尔匆匆试过一辆汽车,其余便如世界末日一样死静。
风把窗帘吹得很高,金柏没有理会,而是坐在窗边,克制不住地翻找严逐的微信,又忽然想起自己早把人拉黑了,徒劳地垂下手来。
他开始回忆刚刚在超市里的情形,因为之前和严逐明令禁止,不能在剧团其他人面前暴露两人的身份,于是在外人面前严逐都很克制,谢幕送花会给所有主演,早饭也包了整个剧组,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和金柏有很亲密的交往,尤其金柏总躲着他,和陆边或者其他演员混在一起,严逐就影子似的跟在旁边,或远或近。
超市里也是这样,金柏想不出什么特别,除了两人因为鸡仔饼的事情拌了两句嘴——鸡仔饼。
金柏浑身一滞,大风吹得他心凉,严逐这个蠢货,不会在台风登陆前去给他买鸡仔饼了吧。
天已经全黑了,即使换在平时,那些甜品店也要关门,更不要说是这样的恶劣天气,严逐得奔到哪里才能买到那小零嘴。
金柏忽然有些懊恼,明知道男人是这种执拗的性子,刚刚在他反复提到鸡仔饼的时候,自己就该更严厉地拒绝,过去的都过去了,而不是在错误的时间一门心思地补齐,可他当时陷在严逐的难过里,没说狠话。
金柏的心又慌乱起来,一想到严逐在这种天气里冒雨跑在路上,就担心他被树杈戳死,但愤愤地想了半天,又觉得与他无关,是这人要自作主张地出去买,死在路上也是活该。
但严逐可不能死,这种晦气的念头一漂上脑海,就被金柏狠狠地甩了出去,他控制不住地扒着窗户看路边,就等那件黑色风衣的出现,或许会从某辆出租车上下来,但来来往往的车辆没有一个减速靠边。
雨水打湿金柏的刘海,手机就在旁边放着,严逐的微信账号还是拉黑状态,金柏忍了又忍,终于在旁边那棵树快打到他头上的时候忍不住了,解锁黑名单状态就给人打电话。
下一秒,手机铃声从门外响起,同时,房门“滴”的一声,严逐走了进来。
他捧着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再看看窗帘飞舞下的金柏,面面相觑,有些错愕。
“你干嘛去了?”
还是金柏先开口,定在原地的严逐晃了晃,他肩头都被雨水打湿,好在淋得不厉害,把手上的盒子放在桌上,刚要说话,就听见金柏厉声质问:
“你买饼去了?”
严逐没理解金柏忽然暴起的情绪,摇了摇头,解释道:“刚刚看你没买到面包,商场楼上有一家广莲申,我去买面包了,”说着,他还有点邀功的心态,补充道,“我做攻略了,他们家的巧克力哈斗和黄油……”
“所以你出去这么久,就是去做攻略买面包了?”金柏声音又高了些,完全没有因为严逐的解释而和缓。
严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金柏在担心他,还没来得及偷乐,就又被金柏质问:
“将近一个小时,你就在那个商场里买面包?”
“没,我刚刚在酒店楼下打电话。”严逐摇头解释。
金柏一口气差点憋死,怪不得他趴在窗户边看不到人,原来这家伙已经在大堂里了,亏他心都悬到嗓子眼,还主动打了电话,要是严逐再不接,估计都要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