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按照道理,严逐从不参加这种热闹,当众人回来后,他应该抱着自己的电脑回房间,但现在的严逐却会主动合上笔记本,然后靠近人群。
他是混迹在影视圈的导演,只有他不想处理的社交,从没有做不好的时候,所以很快,严逐成了大家更“共同的朋友”。
“我是文字工作者,来海边写写东西。”
这是严逐的通用措辞,大家也就真的相信了这个人是来旅居写作的,每天早晨雷打不动地出现在窗边,晚上又跟大家一起玩作一团。
只有金柏从来没想过,严逐可以跟一群陌生人一起点外卖,打游戏,甚至谈天说地。
他本以为这样的场景很快就会结束,严逐会无法忍受和陌生人的相处,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冷漠,自尊受挫后很快就会离开边岛,但是没有,日子几乎是相安无事地飞快度过了,甚至连金柏都没注意到,自己几乎已经习惯了严逐的存在,他会在男人还没下楼前做好他要的黑咖啡,中午外卖到时随手给他放到桌上,晚上两人一起收拾小聚后的桌面,甚至习惯了严逐每天对他说的那句“晚安”。
夜幕降临,严逐往往是最后离开的那个,他接着收拾电脑贪恋和金柏的独处时间,虽然白天也常独处,可那时的金柏往往躲在柜台后面,不会看他一眼。
更不会像现在,两人都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起收拾桌面的卡牌,有的时候手离得近了,指节碰在一起,严逐都会觉得浑身酥麻。
他实在等了太久了。
金柏没有管旁边那个拖拖拉拉的人,径自关门关灯,木制楼梯踩起来有些吱呀作响,尤其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楼,在安静地夜里尤为明显。
该找人来修楼梯了。
金柏暗自盘算,把心思收在楼梯上,想着前两天住客投诉噪音,应该把楼梯修好,再买地毯铺上。一边想着,一边闷头向前走,忽然衣角被拉了拉,金柏回头,看到严逐对他笑了一下,小声说道:
“你等我一下。”
说着,开了旁边的房门,从里面拿了什么东西,又跑了出来。
是一个裹着蓝色包装纸的大盒子,金柏看不出里面是什么,被严逐递到怀里,听见他说:
“生日快乐。”
金柏一愣,严逐还想说什么,却被人拦下了,民宿隔音做的不是很好,走廊里任何轻微的动静都会打扰到别人,金柏犹豫一下,干脆拉着严逐进了他的房间。
关门瞬间,严逐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他没想到金柏会主动进他的房间,他把金柏拉到沙发上坐,有些讨好地笑道:“我是第一个祝你生日的人吗?”
金柏看了眼表,正好刚过零点,怪不得刚刚严逐一反常态地拉着大家玩游戏,原来是为了拖时间,他没回应,而是问道:
“这是什么?”
“积木。”严逐这段时间偷着观察金柏,发现咖啡馆里有一面墙都摆放了各种拼接积木造景,于是做了很久的功课,选了一款。
金柏有些哑然,他没想到严逐能注意到他的爱好,甚至没想过他能记住自己的生日,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却没想到严逐回道:“我每年都记着,前四年的礼物我都给了姜璨,我以为他们会转交给你。”
金柏离开首都后,给陆边和姜璨留了一个口信,就再没联系,直到去年才恢复通信,姜璨也没提起任何跟严逐相关的事情。
“你其实,不用这样的。”金柏有些艰难地开口。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严逐的好意。当年是自己不辞而别,但他并不后悔,留在首都并不能让他找到自己的价值,依附严逐而活更是死路一条——死路,金柏那样形容他们的未来。
或许是第二次爆炸的情景太过巧合,金柏难以抑制地认为他会和严逐开始新一轮循环,老路就是死路,于是他离开了。无论是任何感情,都只会发生在完整的自我之后,无关爱恨,他是真心认为分开是对两人都好的决定。可现在严逐又出现了,那天在厨房见到他,金柏想过男人或许会愤怒崩溃,质问他为何离开,或者像他当年说的那样,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但是都没有,他们就是普通的民宿老板和旅居写作的客人,或许在另一个世界,素不相识的他们会在这个滨海小城里一见钟情,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但这段感情不该是对过去的存续。
“你不用勉强自己和其它客人交流,也不用每天呆在咖啡馆里,如果边岛能帮助你写剧本,那你就好好写,更不用为了我的生日花什么心思,写完之后,就离开吧。”
金柏一字一句地说着,试图在混乱的心绪中理清自己的想法,但他抬起眼,却撞上严逐有些悲伤但包容的眼神。
“我没有勉强自己,我想认识你的朋友,也想知道你的生活,剧本只是工作,但生日礼物能让你开心更加重要,”说着,男人顿了顿,垂下目光,“还是说,你只要看到我都难受?”
金柏没有回答,严逐追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问题始终过不去,严逐生怕他们分别前的那段甜蜜时光也是金柏演出来的,而自己又一次没有发现爱人的异常,如果真是这样,他恐怕不能再次原谅自己。
“没有……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金柏叹了口气,可对面的严逐却瞬间明媚起来,听了他的问题,目光中尽是温柔。
“你还不明白吗?我爱你啊。”
第104章
次日醒来,金柏按照习惯给严逐做了咖啡,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想昨晚两人的交谈。
他没想到这一次,自己居然成了两人关系中那个不开窍的人。
其实并非没想到,只是有些不敢想,谁会去爱一个不告而别,消失四年的前任呢?严逐出现的理由可以有很多,无论是好奇前任生活前来窥探,还是心存不甘故意报复,都比“还爱”这个理由要可信的多。
昨晚他落荒而逃,好在严逐没有追着去问自己是否爱他,但早上他等了很久,那个人依然没有从楼上慢吞吞地下来,然后冲他说“早安”。
金柏等了很久,送走了三四波客人,直到冰咖啡里的冰都化了,才放心不下地上楼去。
就当作是客扫!
他鼓起勇气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答,反复几次,金柏干脆掏出房卡,刷开了门。
屋里没人,依旧十分整齐,严逐平时不需要他来打扫卫生,于是除了昨晚,金柏还没有进入过男人的生活空间,他站在原地,只感觉空气中仿佛都是严逐的味道——即使分开四年,鼻腔却比大脑保留了更清晰的记忆。
床铺像是没被睡过的样子,床头有两瓶药,都是白色的圆药片,盛在盖子里,金柏看了两眼,是读不懂的外文。桌上电脑开着,嗡嗡地散发热气,他稍微一碰鼠标,屏幕就亮了起来,是一个正在编辑的文档。
大概是严逐的剧本,金柏没有多看,随手收了桌上的垃圾,简单打扫一番,就听到楼下传来“哐哐”的声音。
他连忙赶下楼去,看到严逐不知从哪搞来工具,正在给他修楼梯,见人下来,还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t恤,暴露出肩臂上的肌肉,随着锤子的动作鼓动。
金柏看了两眼,慌忙收回视线,问道:“你这是在干嘛?”
“我听到大前天那个客户的投诉了,正好跟那边五金店买了工具,处理一下。”
当时严逐正在窗边沙发坐着,是一个年轻男子跟金柏吐槽,说他有神经衰弱,晚上总能听见有人走来走去,睡不着觉。
金柏没想到严逐还有这项技能,看着他拿一个楔子锤了两下,接着用手背抹去头上的汗,冲金柏笑道:“你上去踩踩,看还响吗?”
金柏整个人还在发懵,听话地走上楼梯,果然,被严逐锤紧的那两个台阶没了声音。严逐招呼他下来,自己继续处理剩下的台阶,又跟金柏说:“我还去家具城要了几个地毯样本来,你去挑一挑。”说着,顺手一指,柜台上果然有两沓样品。
楼梯的事情以一种预想不到的方式解决了,挑好花样的第二天,严逐就带了地毯回来,自己手工铺满了楼梯和走廊,金柏问他价格,严逐却只是说:
“你包下我之后的咖啡就好。”
国庆假期是今年的最后一个旺季,提前一个月,房间就全被定完,金柏趁机雇了个帮手,是隔壁甜品店田添的弟弟田健,开始为旺季做最后的准备,只是今年有点不同,严逐不再一直坐在桌前写剧本,而是在金柏的默许下,加入了他们。
“饮品的话,可以配合隔壁甜品店,做一点季节限定?另外,可以适当加一些不含咖啡因的饮品,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喝得来咖啡。”
金柏有意升级咖啡馆的菜单,严逐作为一个常驻用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只是金柏没想到他这么一个重度冰美爱好者,能说出不含咖啡因的话。
国庆一共七天,算上前后余波,忙了小半个月,田健负责收拾客扫,金柏负责办入住和收银,严逐就忙咖啡馆的事情,原以为旺季就这么顺利度过,却没想到某一天田健在网络上刷到了关于他们民宿的帖子,这次火起来的不是金包,而是严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