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今晚的跨年派对一共六个人,都是他们在大学里认识的朋友,彼此相熟,氛围融洽,在他们推门而入时,大家脸上还挂着轻松的笑容。
尽管预料到共同出现会引起朋友们的轰动,可当二人站在众人眼前时,造成的大规模静默效果还是让人如芒在背。
许白礼坐的离门最近,他首当其冲,两只眼睛快要瞪得掉出来,紧接着就是叽里咕噜地转起来,从上到下扫射戚林。
戚林被他看得心虚,只觉得江亦深像黏在身上的烫手山芋,连眼神互动都不敢,立刻目不斜视地走到许白礼身边坐下。
六个人目送戚林坐到最左边,又齐刷刷地看向江亦深,再目送他坐到最右边凡子的身旁。
一左一右,像个背背佳一样把屋子夹住,许白礼觉得自己呼吸不上来了。
“喝啊。”江亦深说。
话音落下,包厢内紧绷的弦才松快几分,凡子跟着干笑两声:“啊,喝,大家继续。”
屏幕里仍在高声唱着流行乐,江亦深抬手切了首鼓点强烈的摇滚,总算让屋子里热闹了一些。
在噼里啪啦的乐器合奏声里,许白礼咬着牙微微偏过头,怒视着戚林。
戚林被他看得头发都炸起来,状似不动声色地拿了杯酒,压在唇边抿了口,试图装死蒙混过关。
许白礼长了张书卷气十足的脸,出口却十分肮脏:“戚林,你要是复合,我就把他送你的仙人掌的刺一根根拔掉,我早看那破球不顺眼了。”
戚林一抖,飞快看了他一眼,又飞快挪开视线:“……仙人球是无辜的。”
“你现在复合就是重蹈覆辙,我可不想再看你那个样子。”
戚林安静了一会儿,只是说:“我没有要复合,今天只是碰巧。”
“你最好记住这句话。”许白礼用余光看到另一端的江亦深也在和凡子狗狗祟祟地说话,意味深长道,“江亦深的酒量就是三杯倒,他要是喝醉了,你离他远点。”
戚林没有接话。
江亦深的酒品飘忽不定,但是公认的粘人,一喝多就要找人亲,就连仙人球也不放过。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戚林也不知道分手后的江亦深喝醉酒是什么样子。
第5章 12月31日
跨年party的主场在零点前后,此时刚刚晚上九点,大家的精力还处于旺盛期,有了酒精做催化剂,很快便七嘴八舌地聊起天来。
聊八卦是最不会出错的选择,谁一毕业就结婚了,谁一毕业就分手了,谁分手后去前任家里偷猫偷狗了。
凡子说:“宠物归属权这破事他俩都快打官司了,反正闹得特别难看,我听我室友说,他偷狗出来的时候他对象正好回来,那狗撒腿就跑,两个人一起在后面追。”
一群人大笑起来,江亦深笑道:“那狗是他捡的啊,分了他拿走也占理。”
此话一出,坐在最远处的戚林冷不丁接了话:“他又不会养,之前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对象在养,再说之前不是协商过给他对象吗?”
屋里倒酒的、吃零食的、唱歌的统统戛然而止,静止不动,只有眼珠在叮铃咣当转。
江亦深坐直了身子皱眉道:“谁说不会养?哪有人一上来就会,不都是慢慢学吗?”
“你是慢慢学了,东西早被你学死了。”戚林说。
这话显然已经不是在说八卦里的偷狗故事了,静止的一群人一会儿看左边一会儿看右边,没有一个人插话,想笑也只能憋着。
江亦深急了:“哪里死了,健康得很,糙养出来的更有生命力!”
“那你也这么养你自己,看看多有生命力。”
坐在全屋子正中央的朋友收回倒酒的手,用尽全身力气缓缓说:“你们养了什么东西?”
许白礼长叹一口气,替二人答道:“仙人球。”
“仙人球怎么了,狗是活的,仙人球就不是活的?”江亦深一拍腿,“它本来还能开花儿,现在准开不了了。”
“开不了花赖谁?你从网上看的饲养仙人球攻略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明显不符合逻辑的东西你也信,倒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之前是土质的问题,换了土以后不是活得很好吗?再说哪有什么不符合逻辑的东西,我又不是没有判断能力!”
“你有什么判断能力?你买的黑芝麻丸吃完除了上火没有任何功效,那商家还说他家的药能生死人肉白骨,瘫痪的吃了都飞檐走壁。”
坐在许白礼左侧的人悄悄凑过来一些,附耳低声问道:“仙人球真的不是什么宠物名字吗?”
许白礼绝望地喝着酒:“它就是一颗仙人球。”
那人显然非常诧异:“仙人球为什么还会被养死?”
“我不知道。”许白礼目光有些呆滞,“我不知道。”
碍于在场还有不少人,围绕仙人球展开的拌嘴很快结束,酒过三巡,陆续有人喝上头,八卦聊得断断续续,改成聚在一起玩游戏。
戚林火气未消,他其实喜欢喝酒,只不过之前几次循环他有意让自己保持清醒,后半场上了度数的酒他都没有碰,这次终于没忍住,端起杯子喝了些。
他听到旁边有人在说:“……反正不管考成什么样都不管了,老子这半年差点憋出病来,真学不动了。”
戚林微微侧过脸去看,见到江亦深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懒洋洋地问那人:“今年题难吗?”
“我哪知道是题难还是我烂,操,我背的东西都出现在题干里,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戚林已经有些醉,但脑子还能转,他愣了几秒,才偏头去问许白礼:“江亦深没去考研吗?”
许白礼正在啃酱板鸭,闻言咀嚼的动作停顿一下:“他没跟你说?”
“说什么?”
戚林这下转不过神了,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事,可麻痹迟钝的神经让人思路不畅。他看到许白礼瞧了他一眼,包厢屏幕里映出变幻的光影,衬得那一眼格外复杂。
“没考。行了你悠着点,这酒后劲特烈。”许白礼很自然地切换了话题,摆明了是看戚林快要喝醉了好糊弄。
戚林知道他在敷衍自己,但张了张嘴想追问,却说不出话,好像在梦里被追时怎么跑也跑不动一样。
这酒后劲大,此话诚不欺人,戚林第一次在外面醉倒了。
一晚上唱歌的唱歌、游戏的游戏,吃吃喝喝上厕所,大家彼此都熟络,有空位置就坐,到最后戚林躺在沙发上快要睡着,江亦深刚好就在他身边。
江亦深三杯倒名不虚传,控制着没有喝太多,可一口一口攒在一起也够三杯,他脑瓜晕,能记起来的唯一一个念头居然是“醉了就醉了,反正时空重置,可以给他一键送回家”。
直到耳边模模糊糊捕捉到有人在喊:“马上零点了,下楼看看呗?倒数最热闹了!”
“零点”两个字如同炸响在耳边的锣,当一声把江亦深的神志敲回来了,他一骨碌坐起来,在沙发上摸来摸去,终于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已经是23点58分。
他的眼前天旋地转,胃里也不舒服,抓住身边的戚林,用他自认为正常的音量说:“戚林,快醒醒,要重置了!”
他们约定过今晚party行动的总目标,是要验证身体状态是否会被循环影响,喝醉酒的身心状况会不会被随之重置。
但他的声音在其他人耳中简直是怒吼,戚林被他吼醒了,皱着眉看了眼屋子,倒头又要睡。
江亦深连忙握着他的肩膀把人提起来:“戚林,我们要……”
要干什么来着?
思路被浆糊贴成一片马赛克,江亦深瞪着近在咫尺的戚林,突然有些弄不清楚情况。
“江、江亦深!”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江亦深很慢地扭过头,眼神都没有聚焦。
他一动作,手中力道不自觉松了些,戚林失去了支撑,一头栽倒在他肩膀上。
从许白礼的角度看,戚林整个人都缩在江亦深怀里,看起来弱小可怜又孤立无援。
“江亦深,你别冲动,他现在不清醒,你、你想干什么等他清醒再说!”许白礼吞了口唾沫,如临大敌地站在几步远处。
刚刚说要下楼去倒计时的几个人已经站在门边,闻言都想起来江亦深那遇到狗都得狂亲一顿的酒品,连忙道:“你先把戚林放开!你想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许白礼顶着江亦深那茫然的目光,硬着头皮靠近他:“或者你把他弄醒,告诉他一声你要亲了,这叫免责声明,不然等戚林醒了我们就都完蛋了!”
“醒了也不能亲啊!”凡子也大惊失色,“亲完就要酒后乱性了,等明天他俩清醒了,我们真的会完蛋的!”
走廊里隐约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有不少人都走出包厢,跨年夜的最后时刻,热闹非凡。
江亦深低头看着戚林,他压根没听明白朋友们在说什么,提取关键词,只有“亲”啊“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