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拉着我干什么!”戚林也吓一跳,被人拽着跑得踉踉跄跄。
  “昨天”第一次被抓包时,戚林让江亦深一个人跑路,他在原地等着老妈追下来,说自己是出门买了点吃的,也算蒙混过关。
  江亦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戚林,只是脑子一热顺手了。
  “哎不是,我妈一会儿报警了!”戚林两眼一黑,“咱俩今天不能在局子里过啊!”
  “我等下发消息告诉她我把你带走了!”江亦深脚步不停。
  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24h便利店里还亮着灯,门上贴着大红喜字,沿路车流不停,为新年准备的红灯笼高挂树上,夜风呼啸着穿过发丝,他们跑在一条全然陌生的路上。
  江亦深听到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循环的最后一天,他决定带戚林私奔。
  第62章 1月29日 2.0
  江亦深说私奔,戚林只当他要去搞点浪漫的,爬个山、看个海,已经是他能想象到的极限了。
  直到江亦深兜着小区转了半圈后,又转回出租屋楼下,独自上楼和邢芸聊了些什么,最后拿着一个小包下来。
  戚林一头雾水,但还是什么也没问,跟着江亦深上了出租车。
  车子很平稳,中途在江亦深家楼下停了十几分钟,戚林根本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再被晃醒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机场到达层。
  凌晨的机场仍旧川流不息,人来人往,戚林下车时差点被绊倒,他什么行李都没有拿,迷茫地四下张望,江亦深牵起他走过安检。
  “我们去哪儿?”戚林彻底傻眼了,他看了眼表,“现在是凌晨一点五十。”
  江亦深背着一个双肩包,那里面装着两个人的证件,直到值机后拿到机票,戚林才看清飞机是凌晨两点半直飞香港的。
  “我想带你去见我妈妈。”江亦深带着他跑向登机口。
  戚林只觉肾上腺素飙升,他从来没有体验过在机场内奔跑,他们与无数没有看清面容的旅客擦肩而过,有归家的职漂族,有离家的漂泊客,思念与牵挂汇聚在这里,牵引着每个背影走上属于自己的路。
  “但我们还会继续循环,今天的记忆没有办法保留。”戚林说。
  江亦深转过头,对他笑了笑:“我知道,我们能记住就行。”
  登机口的队伍已经检至末尾,他们匆匆赶上,顺着廊桥登机时,透过玻璃传进的冷意吹开奔跑后浮起来的汗,戚林明白了江亦深的意思。
  徐华盈没办法回去和他们一起过除夕,他们也没有办法真的抛下一切跑到一千公里之外见她一面,可循环能让所有不可能变成现实,这是唯一相见的办法。
  即便这段记忆无法保留,可起码不至于太过遗憾。
  红眼航班的乘客不算多,临时买票也排到了连坐,飞机提前三分钟滑行起飞,在嗡鸣声里,戚林看到舷窗外机翼的航行灯在闪烁,鸟瞰全城,街道横平竖直,像一块橙黄色电路板,越过云层,他们在夜幕里飞向远方。
  “是不是太突然了?”江亦深附在他耳边问。
  戚林仍然没有回神,只是怔愣地看着窗外,半晌才说:“有一点。”
  “那你喜欢吗?”
  戚林点点头:“喜欢。”
  三个小时的飞行,落地时天还没亮,江亦深把飞行模式关闭,叫醒靠在肩膀上睡着的人。
  舷窗外灯光大亮,春运期间的机场格外繁忙,他们没有托运行李,直梯通往到达层,空气比北方湿润阴冷,戚林把衣服拢紧:“我们去哪里?”
  “给我妈发了消息,她应该还没有起床。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江亦深在搜索路线。
  戚林抱着胳膊看了会儿天,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你有流量?”
  “开国际漫游。”江亦深随口说。
  “那不是很贵?”戚林说完就自觉闭嘴,哪怕他们今天把所有钱都花光了,循环后照样能回来。
  乘车去往港岛,戚林一路都在研究沿途行道树,远山伏在夜色中,他说:“这边的树真漂亮。”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觉得树好看。”江亦深拉住他的手,像把玩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摸来摸去。
  戚林不甚在意地耷拉着手指,天色渐亮,像是大巴疾驰着驶入白日,冬日的清晨,万里无云,疯狂的情绪缓缓沉淀下来,一种奇妙的抽离感让他心潮翻涌。
  在六个小时前,他还身处除夕的小出租屋里,听着春晚中的倒数,看着江亦深发来的烟花,而只是短短一觉睡醒,他已经出现在另一个全新城市。
  大巴途径拥挤的街道,从前影视剧中代表性的霓虹灯牌已经被撤去不少,老旧的高楼上开着密密麻麻的小窗口,立面影像大屏悬在楼外,下方搭着装修的竹棚架,人群穿梭其中。
  离开这处人员密集的区域,上坡再下坡,城巴不停站,一路飞过几片绿化极好的住宅区,最终停在港岛北,繁华的中环在眼前铺陈展开,高楼林立,玻璃在清晨里泛着粼粼波光,十字路口出现多样的种族面孔,西装革履。
  徐华盈起床很早,八点不到便回复了江亦深的报道短信。从这里到她居住的社区还需要搭港铁,两个人跟着给出的导航摸索过去。
  徐华盈早早便等在楼下。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红,波浪卷系在脑后,距互通消息仅仅过去二十分钟,她不仅连大红色的口红都涂好,手里还拎了几个食盒。
  “怎么今天过来了?”徐华盈的惊讶不似作伪,把两个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跟你爸吵架了?”
  “没有,就是想来看看你。”江亦深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看了眼躲在身后的戚林。
  戚林不是第一次见徐华盈,但上次纯属偶遇,又有好几次循环打岔,没太多心理活动,此时算是正式见面,他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
  “阿姨好。”他打算鞠个躬,但是没想好鞠到多少度。
  徐华盈没给他这个机会,热络地拍两下他的肩,带着人走进公寓楼里:“上去吃点东西吧。”
  二人并肩走在前面,江亦深被挤到后排跟着,按下电梯后,徐华盈又问:“你爸知道你来了?”
  “嗯。”江亦深点头。
  一梯一户的房型,电梯外摆着一盆小金桔,旁边是几双拖鞋,换好后才开门进房间,客厅不大,但干净明亮,徐华盈指挥着把食盒打开,是打包好的早茶。
  “你爸前几天还问我回不回去过年呢。”徐华盈说,“当时本来答应了,后来工作实在倒不开,一去一回太赶,就没回。”
  江亦深怔怔地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段时间啊,”徐华莹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跟你爸出柜的时候。”
  她从厨房拿出三对筷子,看江亦深还是那副呆滞的模样,便问:“他没跟你说?”
  “我……不知道。”江亦深拉开椅子坐下,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我以为当时我俩说得很敞亮了,结果他还是……”
  徐华盈早有预料,了然道:“你爸要面子,嘴上不说,心里明镜似的。要不也不会同意你大过年跑这边儿来。”
  说罢,她给两人冲了杯茶,摆到桌上:“倒是你比他还成熟点,恋爱谈得很不错啊,学会不少东西。”
  戚林接过茶杯,直觉接下来的话是冲着他来。
  果不其然,徐华盈笑吟吟地靠在桌边,说:“上次见面还说没复合,几天不见又变卦了呢?”
  戚林都要冒汗了,捧着茶杯不知道说什么。
  徐华盈盯他一会儿,嘴角挂着愉快的笑,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红包:“利是,一人一个。”
  戚林本来想推脱,但江亦深直接接过来看都没看就帮他塞进了口袋,只好小声说:“谢谢阿姨。”
  “挺好,之前还以为你们这一分就合不了了。”
  江亦深戳了一只虾饺,嘀咕道:“之前谈得太失败了。”
  “哎。”徐华盈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什么经历是失败的。”
  “有啊,我这下半年都挺失败的。”江亦深说。
  徐华盈随意双手环胸,慢条斯理道:“你学会怎么一个人handle难题,学会消化情绪,学会和爱人相处,怎么是失败呢?”
  “但被迫学会这些,是因为我分手了,研究生没考,书没读会,老爸没照顾好。”
  徐华盈向后靠了靠,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椅子,忽然转向戚林,问:“你觉得我的婚姻是失败的吗?“
  戚林正在试图用光滑的不锈钢筷子夹起一段肠粉,闻言抬眸去看她,徐华盈的眼眸总是明亮,像天生自带方向锁定。
  他轻笑了下,摇摇头:“不觉得。”
  徐华盈一摊手,也笑了:“你看。失去又不代表失败。”
  江亦深不太认可,觉得这些大道理中有歪曲之疑,可老妈总是这样,叫他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太对。
  老妈之所以能这样洒脱地说出这些话,只是因为她一向明确自己想要的结果,和江长鹏恋爱时,她追求爱情,过得足够开心;生下江亦深后,她想要家庭,生活也十分满足;离婚时,她更需要事业,想要摆脱无休止消耗在婚姻里的情绪,因而并不为此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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