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天,第三天,纪淮深每天都会来体育馆教温叙白弹琴。
  今天的温叙白已经可以弹完一整首了。
  纪淮深知道,对方不是不会,只缺少陪伴。
  温叙白朋友虽多,但真正能走进温叙白心里的寥寥无几,温叙白还不爱麻烦别人。
  但温叙白又喜欢热闹,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越安静的地方温叙白越不能集中注意力。
  所以练不会吉他。
  温叙白很开心,一下下踩着地面,哼唱:
  ……
  “我接着写。”
  “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正如小时候一样,温叙白喜欢用鞋子敲打地面,打出节拍。
  纪淮深静静听着对方哼歌。
  温叙白:“楼上的同学,你听到了吗?这首曲子你陪我练了这么久,最后一句正是我想对你说的。”
  纪淮深后退一步,正想离开。
  温叙白双手放在嘴边,朝二楼喊:“我想了解你,想认识你,今天你可以等等我吗?”
  这是温叙白的要求,但纪淮深并不想听对方的话。
  自己难得在对方心里有个好印象,虽然温叙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好印象来之不易,还是不要轻易打碎。
  纪淮深离开了。
  应急通道的空气很凉,因为日日夜夜的过度练习,他的手很痛,凉风拂过手掌,疼痛逐渐减轻。
  纪淮深看着自己的手。
  心说。
  和温叙白在一起的时刻,连风都是幸运的凉风。
  *
  有关温临州的事,纪淮深不好形容。
  那天有几个心思不好的学生知道温叙白养子的身份,心生灰色欲||望,想在晚上放学把温叙白骗到一个地方好好教训一顿,恰巧被纪淮深听见了。
  晚上放学,他跟在温叙白后面,在几个人冲上来的时候拦住他们。
  事情的结果并不美好。
  纪淮深没练过武术,打不过这么多人,被强行灌了辣椒水,学生们走后,他跪在地上咳嗽。
  天空下起暴雨。
  忽然一只手钳住他的两腮,迫使他抬头,紧接着一种味道十分诡异的液体被灌了进来。
  他看见头顶有伞。
  被灌水的时候,纪淮深紧盯着男人的双眼。
  男人的身后有三个黑衣男,一个给男人打伞,另外两个站在两边。
  ——这个灌他液体的男人就是温临州。
  温临州看上他的理由很奇怪,因为偶尔几次温临州来接温叙白回家,都会注意到在角落偷看温叙白的他。
  纪淮深自认为反侦察能力很强,每次在温临州视线投射过来的时候,他早已离开。
  可对方告诉他:“其实我看到了,但看到的只有你的背影,你很细心。”
  温临州坐着轮椅,手上有个拐杖,即便是自下而上地看着他,依旧不怒自威。
  温临州说:“我的腿并不是残废,但它确实受过很重的伤,不足以支撑我久站。”
  纪淮深望着对方。
  温临州继续道:“很多不了解我的人,都觉得我是残废,但我从不辩解,因为我的能力不在腿脚,而是——”
  男人指指自己的脑袋。
  几乎这瞬间。
  纪淮深就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已经把他看透了。
  他的过去,他心中的束缚,他所隐瞒的一切,包括他的欲||望。
  他跟了温临州。
  *
  他经常去温家。
  会看见别墅外,温叙白骑着自行车追温以珩。
  边追边叫:“哥哥,等等我!”
  温以珩懒洋洋回头,说:“哪来的小狗,跟着人不放。”
  温叙白傻乎乎冲温以珩笑。
  会看见温叙白喂流浪猫,蹲在地上和流浪猫对话。
  会看见温叙白在别墅外的台阶上,一个人无聊地跳台阶。
  温叙白对谁都热情,帮助佣人搬花盆,帮阿姨洗菜,温以珩开车出门,温叙白就在大门外和温以珩挥手。
  也会看见深夜里,温叙白一个人躲在草丛里哭。
  对流浪猫说:“小猫,我不想留在这里。”
  对流浪狗说:“小狗,我和你好像呀,我也没家,你走出这片别墅区,会被其他的狗嘲笑吗,说你是关系户?”
  流浪狗呆呆地看着温叙白。
  一人一狗对望。
  温叙白搓狗的脸:“呜呜呜呜呜你怎么不理我。”
  狗:“……”
  温叙白哭完,给狗喂了根香肠,走进别墅,狗晃晃悠悠漫步,经过纪淮深身边,纪淮深伸腿拦住它。
  狗抬头:“?”
  纪淮深居高临下:“你真幸福,能被他摸。”
  狗:“。”
  纪淮深还是高看自己了。
  他以为他能这样在暗处观察温叙白一辈子,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冲上前,但随着情绪压抑的叠加,纪淮深发现,他越发地无法控制对温叙白的欲||望。
  于是他选择在季舒阳和温叙白感情出问题时主动上前,还在网上试探对方,是否能接受这种掌控欲有些过分的感情。
  显然是不能。
  但真的,控制不住了。
  *
  温叙白看完夜景,整理床铺。
  纪淮深说不喜欢他,他就信,于是温叙白现在一身轻松,尤其是在抱完纪淮深后,身体舒适得几乎要飘起来。
  纪淮深依旧在工作,温叙白走出休息室,恰好对上对方的视线。
  纪淮深敲敲桌子:“有什么想问的吗。”
  温叙白狠狠点头:“有的纪总有的!”
  温叙白跑到外面去拿文件,然后又跑回来,蹲在纪淮深身边:“纪总,您能给我讲讲这个吗?”
  温叙白凑近,脸颊几乎蹭上纪淮深的手臂:“就是这个位置,我看不懂,不知道怎么处理。”
  他用指尖在文件上圈了一块位置。
  男人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娓娓道来,极其细致。
  温叙白:“哦……”
  温叙白抬手去桌上拿笔,纪淮深先一步把笔塞进他的手里。
  看见那只手,温叙白脑海忽然浮现对方在天台上,捻烟的场景。
  温叙白问出口:“纪总,您今天在天台,是心情不好吗?”
  他抬头,长长的睫毛扑闪:“当时我有点被吓到了。”
  纪淮深盯着他瞧,视线滑过他的鼻梁,嘴唇。
  “嗯。”
  纪淮深拇指抚上他的唇瓣,轻轻摩擦,温叙白感觉有点痒,偏头想躲,却被捏着下巴扭了回来。
  纪淮深的动作加重,开口:“猜我捻烟的力度,如何?”
  温叙白不明所以,他觉得嘴唇痛,便张嘴咬在纪淮深的手指上。
  很轻地咬,雪白的牙齿若隐若现。
  纪淮深没有把手指抽走,而是弯腰,凑近说:
  “我这样对你,你咬得这么轻?”
  对方的黑眸深邃,强势,温叙白身子发软,松开手指,头往后躲。
  ——失败。
  纪淮深的力气很大,温叙白动也动不了。
  温叙白抬手握住对方的手腕,想把纪淮深的手从他的脸上拿下来。
  依旧失败。
  温叙白蹙眉,但嘴上还是说:“纪总,我做错什么了吗?”
  纪淮深:“你没做错,是我在错。”
  “嗯?”
  “所以我对你做了错事,你该怎么对我?”
  纪淮深的力道不是很重,但足以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印子。
  温叙白答非所问:“这里有那天祛印的药膏吗?”
  纪淮深:“没有。”
  “……”
  温叙白索性往前趴,果然纪淮深没再束缚他。
  他趴到纪淮深的腿上哼哼:“纪总,你有烟瘾吗?”
  纪淮深忽然偏头笑了。
  温叙白悄悄抬眼,恰好看见对方上扬的嘴角,以及下颌骨连带脖颈的曲线。
  这个笑不是嘲笑,也不是觉得温叙白好笑,更不是苦笑。
  是温叙白看不懂的笑。
  纪淮深就笑了一下,然后便和往日一样冷淡,不过语气已经温柔许多。
  “温叙白,你在转移话题。”
  温叙白身子一僵。
  纪淮深说:“为什么不回答?咬人比小奶猫都轻,这就是你的报复?”
  “……我就是觉得,这没什么。”
  “可是你心里不满意,不是吗?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不是你的上司,我们只是朋友关系,不满意为什么不能说?”
  “……”
  纪淮深:“从一开始李少恒借手机,你心里已经察觉到不对,但还是在给他找理由,强行让自己认为他没错,到赵泽安对你心生不满,一天一句话不和你说,你也在给他找理由,觉得对方只是工作累,不愿张口。”
  温叙白沉默着没出声。
  “还有夜店那个卷毛,他平日里在干什么勾当你不会不清楚,为什么还和他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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