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逼疯高岭之花(重生) 第6节
“这……”
管事男子面露迟疑,望了望她身后的谢濯光、裴尚,见他俩都没有搭话,这才将想继续推销的话语咽下。
啧,搞了大半天,合着还是群穷鬼。
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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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谢濯光和裴尚漫步在青石板路上,两人一人靠着道路外侧,另一人紧挨着。身后,是各自的贴身小厮。
自打从云楼出来后,裴尚罕见陷入沉默,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人,就跟被扒了筋似的,有气无力,脸也皱成一团。
他默不吭声磨叽迈步,谢濯光余光瞥着他情绪外露的脸,不知道为何,心中忽地掠过一丝不悦。
不就是一个长相艳俗的女郎,脾性还不好,瞧着也不安分,有必要这么放在心里吗?
先前裴尚火烧云似的耳根,在他脑海中闪过。
谢濯光强行将这股突如其来的不虞、别扭,压下去,告知自己,他的不悦,是因为不想挚友误入歧途。
不是别的。
两息过后,如同玉石般清
冷的嗓音响起。
“天色尚早,要不裴兄我们再去会书局?昨日夫子刚布置了几幅大字,去瞧瞧有没有新的字帖?”
裴尚不知向来不同他谈课业的挚友,怎么一下谈起这个了。他嘟囔道:“不去,烦着呢!”
“哦?”谢濯光慢悠悠挑眉,“那去妙音阁听听琴音?”
啧!
裴尚一下心中的躁意全涌上来了,他不由地眉头直竖:“谢濯光你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最不喜玩物丧志那一套吗?今儿怎么了?”
“挚友心烦,六郎亦不能安心袖手在旁。”
“好了好了,别掉书袋了,我脑瓜子嗡嗡的。”
谢濯光到这,才终于说出他的真实意图。
“六郎先恭喜弟得偿所愿,先前她凑到你耳根子处,想必已经挑明了。”
“挑明什么,你可别瞎说!”
裴尚急得跳脚,“不过就是让我离她远点罢了,说的谁稀罕她似的。”
“噢。”谢濯光面上淡然,又成了往日的沉静、疏淡。
“不行,我现在有点事。”
没走两步,裴尚忽地抬眼对谢濯光解释道,“谢兄你先回,明日我们学堂见。”
说完,步子就匆匆的,转头就越迈越宽,就跟有火烧火燎、十万火急的事一样。
谢濯光立在原地,凝视他离去的身影,双眸蓦地一凛。
“世子,我们回府吗?”
见他久伫在那,一直在他身后毫无存在感的程青开口道。
谢濯光闻言,将目光收回来,“不急。”
主仆两人,慢慢踱步在这青石路上。
周围人声鼎沸,迎面来的,擦身而过的,全是一张张人脸。
可谢濯光脑子里,时不时浮现那张容色艳丽的脸。这人脸上偶尔流露出的凄婉哀凉,莫不是又是一种勾人的招数?
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愁事?
她父母双亡,至少还有外祖母、兄长替她打算,自己这边,虽有家人,也跟无家的浪子一样。她脾性那样不好,说怼人就怼人,从小想必也没吃什么苦头,被家人宠惯了。
她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神,凝视自己呢?好似稚嫩的躯壳,里面藏有一个被伤透了、历经沧桑的魂灵。
京都的坊市布局,乃回字形。程青跟着跟着,就发现他和谢濯光又走回云楼来了。
他刚想开口,就见平日一身贵气,让人深感高不可攀的世子,神情自若来了句:“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
程青不知道女子的首饰,有什么好看的。自己世子没有娘亲,也没有心仪之人。
很巧,站在柜台待客的仍是先前那个青衣管事。
他一见他们来了,立马满脸笑意迎上来,老脸笑得满脸褶子。
从未有过的无措、慌乱涌上心头,谢濯光面上火辣辣的,正清了两下嗓子,不知如何启齿之际。
管事语气欢快,抢先道:“世子也是来看刚刚那只簪子?哎呦,那您可晚一步了!”
“一刻钟前,裴少爷死乞白赖,已经定下了。”
“现在说不定都送与那位姑娘了!”
第6章 夜谈人生广袤,应任她翱翔
夜凉如水,月光从窗子口照进来。
床榻之上,虞明窈平躺着,白日里那些画面,在她脑海里来来回回钻。
无论哪一幕,最后总会定格在谢濯光脸上。
她越是阖眼,想要平静,心里的躁意就跟小虫子一般,在她光洁的肌肤上胡乱爬。
她想冷静下来,可是脑子像浆糊一样,乱糟糟的。
“小姐,还不睡吗?已经巳时三刻了。”
许是她翻身的动静实在太过频繁,隔着幔帘,外间榻上的雁月出声。
“就睡了”
虞明窈淡淡道。
约莫一两刻钟过去,她还是辗转反侧,身似被油煎。
见此,虞明窈索性也不强求了。脚上踩了鞋,就往外头走。
雁月听见动静,忙起身,给她找了件米白绣花绸制披风披上。
“姑娘,你这是?”
雁月年纪小,藏不住事,一脸担忧,虞明窈摆摆手,只说自己在院中走走,没让她跟着出来。
虞家众人所居的院落,在裴府西南角,一共八。九间屋子,前厅后舍都有。
漫步在庭院中,月光的余辉洒在身上。
她终于有些平静了。
那些上一世埋在心中的结,随着一步又一步,也散去许多。
她长舒一口气,脚步一停,准备就此回屋。
这时,身后施罗氏和蔼可亲的声音响起。
“我的乖乖,是谁夜深不睡觉,发兴致来这赏月,也不叫上外祖母一起?”
施罗氏话语中一股调侃之意,可那神情,确是再亲切不过。
虞明窈一转身,就看到平日早该入睡的外祖母,披着一件比她身上披风略厚的靛青织花披风,立于拐角的柱子旁,满脸祥和瞅着她。
一头银丝在月光下显得愈发透着光。
“哪有什么兴致,随便走两步。”
一股暖流从胸口处涌出,虞明窈倍感熨帖,她眉梢带笑,三两步走至施罗氏身旁,搀住施罗氏的手肘。
“大晚上还劳外祖母费心,说来也是明窈的不是了。”
她语气欢快,可施罗氏听了,一记爆栗敲在虞明窈脑门上。
“你这促狭鬼,现在还糊弄起外祖母来了。”
施罗氏虽仍是笑着的,言语不乏感慨。
白日里的事,她都知道了。她也没想到这等事,会让她的乖囡烦心至此。
她就虞明窈母亲一个孩子,自幼疼惜着长大,连出嫁的对象,都只在方圆十里内找,生怕找了个远地方的,到时候孩子受了委屈,想回娘家都不成。
虞明窈是她看着长大的。丁点大的孩子,能有什么心眼,最多就耍耍小性子,她这外孙生得这般好,秉性也不坏。
只要挑个好郎君,便可如意一生,她到时百年,也能回地底给乖女一个交待。
可自打上京都以后,她看不透她了。
她这外孙女,不是个避事畏缩的人。常年养在深闺,除了亲戚,也见不到几个同龄的郎君。
按理,不可能会心有千千结,如花似玉的年纪,身上浮着深宫怨妇一般的愁。
“有什么事,都跟外祖母说说好么?别看外祖母年纪大,当年呐,也曾赠过锦帕年少过。”
她搂着虞明窈,向她眨眨眼。
“哎呀,没有的事!”
虞明窈一听到这,就恼了。
“那到底今儿为什么睡不着,可不许扯谎。”
“我就是……”
虞明窈刚启唇,想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施罗氏的眼神太透亮了,那双历经沧桑的眸,让她这点小女儿心思无所遁形。
她眼前倏地浮现上一世施罗氏临了之际,消瘦的面容,饱含担忧的眸。她似是又触到那股冰凉。
虞明窈心地蓦地一软,嘴角掠过一缕浅淡的笑意,似昙花一般,美得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