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逼疯高岭之花(重生) 第44节
几人说完没多久,二房李氏身旁的管事嬷嬷,特意领着丫鬟,来送例菜。菜式较旁日,丰富数倍,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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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连珠在裴碧珠嘴里,再怎么讨人嫌,毕竟是裴家二房独女,且二房掌中馈,往日同京都大户人家的年礼来往,也都是二房做的主。
裴家三个孙女,每一个到了这个年岁,皆是京都婚嫁场上的香饽饽。
裴连珠自然也不意外。
她及笄这日,排场盛大。好些同裴家素来交好的人家,纷纷受邀而来,连裴尚嫁在蜀地的姑姑,都赶了回来,为她庆贺。
虞明窈听裴碧珠说,她姑姑还带着自己的独女柳茹回来,这名叫柳茹的女子,明面上说是为裴连珠做赞者而来,实则方才及笄不久。
虞明窈忆起裴碧珠说这话时的小心翼翼,面上就不自觉挂上些许苦笑。
“我听我娘亲身旁的嬷嬷说,茹表姐这次过来,约莫是想同我们亲上加亲的。但你知,裴府孙辈,就我兄长同裴尚两人,裴尚他……”
心大如裴碧珠,说到这也没说了,止住不言。
看吧,就是裴府里一只蚊子,也知她和裴尚生了隙。
满府欢愉之下,男女宾分开,虞明窈只在入场之际,远远朝男客那边望了一眼,其余,没再多看不该看的。
她坐在自己该坐的地,较往日,格外想安生一些,偏偏,她不找事,事情倒要找上她来!
“快看看这是谁?这一脸失魂落魄的,旁人不知,还以为你不是来参加喜事,倒是来给主人家平添晦气的呢!”
裴连珠今日一身大红洒金绣莲袄裙,整个人头簪红宝石金簪,项戴蟠龙琉璃璎珞,走起路来的步子,都与平日分外不同,格外神气。
她身旁,一边是端庄淑雅、面含浅笑的裴连珠,另一侧,落后身后两步的,是一个身量瞧着比虞明窈还小,有些俏生生的圆脸女郎。
女郎目光澄澈,双眸似小鹿般,上身穿了件青色对衿褂子,下身是一袭藕色蝶恋花百褶裙。
头从裴连珠身后探出来时,整个人颇有些含羞腼腆之意。
“这是谁你不认识吧?”
裴连珠颇为好心介绍道:“这是我姑母的独女,柳茹,刚满十五,出身名门,她外祖还曾与我祖父同朝为官,官居一品,乃当朝重臣,现我姑父为一省承宣布政使,重权在握。”
“我茹表姐家世这般好,性子还柔顺,我们全家都分外疼惜她,恨不得将她长长久久留在府中。再说……”
她顿了一下,心中恶意乍现,面上也不自觉带了出来。
她转头看向柳茹:“我四哥哥,是不是自小就对你好,你一来,就分外照顾你?”
落音落地,柳茹面上涨红,没说甚,一旁其他相熟人家的夫人,纷纷打起趣来。
“人都说蜀地女子多剽悍,我看倒不准。你看茹姑娘这性子多好,不知定亲没有?这哪家子弟,能有这福分,娶了茹姑娘去?”
“嗐,这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是!连珠,我记着你姑母,刚出阁那三五年,时而就想回京都了。这要是选个京都儿郎做女婿,不用再回蜀地,岂不更好?”
“就是,柳家虽好,裴府也不差。这亲事,最重要的就是门当户对,我前些日子,还听说永安伯府那不成器的,被一个破落户孤女缠上了,现今永安伯夫人正头疼呢!”
耳畔闲语一句接一句,虞明窈抬眼,恰好窥见裴连珠未来得及收回的恶毒笑意。
一旁谜语人般的裴连珠,眼底隐隐若现的自得,亦没逃过虞明窈的眼。
她不恨裴连珠,但她在走之前,定要让裴玉珠血债血偿!
虞明窈敛下眼皮,起身,言了句告退。走出好几步后,仍能听见裴连珠一脸兴奋问刚出言的夫人,永安伯府的糗事,是什么情况。
那夫人道“小孩子家家,打听这些腌臜事作甚。”
裴玉珠在一旁,温言软语,却只说“让裴连珠也知晓些人心难言,莫让看似可怜的女子表象,蒙了眼。”
走出及笄礼所在正院,虞明窈途径小径,眼里全是小径旁的花木、翠竹,绕过假山楼阁,她穿过垂花门,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又来到一片熟悉的静幽之地。
这是……上一次她和裴尚陈情坦言之所。
只是上次,有裴尚在,那人见自己情绪低落,会变着法子哄自己开心。现她同裴尚,情愫未定,前途渺茫,两人的未来,眼见着也要如这草木一般,凋零了。
虞明窈走至两人并排坐过的石墩前。
石墩纹理清晰,触感冰冷,手一放上去,凉意便直触身心。
她摩挲着石墩,嘴角的苦笑,又上来了。
秋日露重,寒意携着凉风袭来,京都气候,较夏日凉了许多,人们身上的衣物,也不觉带了保暖。
纵然身着一身淡蓝缎袄、颈脖处围了一圈水貂毛,从十余尺开外来看,女子的身形亦十分袅娜,不尽风流。
裴尚将自己的身影,掩于山石之后。
他远远凝视着虞明窈的背影,一时间,疼惜和伤感,全涌上心头。
他也不知,怎么两人好好的,突然一下她的态度就骤冷。
他叩不开她的窗,也敲不响她的心门。
裴尚往日神光四射的眸,此时满是痛楚。
他有点恨谢濯光了。
裴尚胸腔震动,发出一声自嘲。
思绪放空了许久,他刚探头,却发现方还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虞明窈,一下就不见踪影!
裴尚浑身一激灵,立马从假山后跳出。他不能再承担一丝一毫会失去她的可能性,也不能又这般,一步迟,步步迟。
裴尚眼神一厉,疾步走至凉亭处,抬首四顾之际,在小径尽头,看见一片消失的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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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年新摘的西湖龙井,水用的是去年初雪,从梅树枝头取的雪水,尝尝。”
甄夫人面上含笑,一边煮着茶,一边抬手,让身旁候着的顾嬷嬷下去。
她眼盯着小红泥炉上的茶壶,话语十分温柔,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宁静祥和之意。
虞明窈听了这话,忙起身接过甄夫人递过来的茶杯。
待将茶杯放到桌上,又坐回到软垫上,她这才出言道谢。
“夫人今日怎……”
话刚说到一半,虞明窈便觉十分冒昧。
甄夫人身子骨不好,人尽皆知,她踟蹰步行至院门口,受邀进来喝茶,已是荣幸。再去质疑长者行为,实是不妥。
面对她的无心之言,甄夫人依旧眉眼柔和,无一丝不愉。
“我同你有缘。”
她抬眼,只笑着对虞明窈说了这么一句。
虞明窈望着她嘴角压出来的褶皱,才发现原来裴尚有时笑得开怀,嘴角处梨涡一般的褶皱,是随了他娘亲。
上一世,她没有在这时,对裴尚动心,自然也没有机会,同裴尚娘亲这般交好。
两世为人,虞明窈对于娘亲的记忆,早已模糊。
甄夫人的温柔细腻,如同春风化雨,她不论心中有何等复杂的情绪,只要一遇上甄夫人,心中立马安静宁和。
她又想起裴尚说的那句,自己像他娘亲来。
“先饮两口,若是不合你的口味,我再换些你们小姑娘喜欢的花茶来。”
甄夫人对虞明窈蔚然一笑,示意她将茶杯端起。
虞明窈听到这,眼角一酸,不自觉垂下眼嘟囔:“我马上就要及笄了,不是小姑娘了。”
“再大,在我这,同我家尚哥儿一样,都是孩子。”
话说到这,虞明窈以为甄夫人要开口问,近来几月,自己和裴尚怎么回事,怎两人好好地,感情一下淡了下来。
她提起胆,脑筋飞速运转。
孰料,过了好半晌,女子温柔的语调,却仍未响起。
她呆呆抬起头,望着日光下裴尚娘亲瘦削却柔美的脸庞,在光的照耀下,甄夫人整个人,犹如满含悲悯慈悲之心的菩萨。
虞明窈神思不属,没留神,一口将带着烫意的茶水,饮了大半。
痛辣之意从咽喉,一下涌向四肢,她扯出锦帕,捂住嘴,猛烈咳起来。
“让我看看,可伤到哪里没有?”
甄夫人烟眉微蹙,探起身去看虞明窈的伤势。
虞明窈见状,连连摆手。
“不……不用。就是没留神,呛了一下。”
她闭着眼,咳得正难受,这时,一具柔软温热的身躯,将她环住。
甄夫人像幼时娘亲那样,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对于此举,虞明窈没来得及回过神,还有些愣。
待这股熨帖传到全身,她这才缓缓张开手,亦轻轻回抱了下甄夫人。
而后,克制又轻微地放开。
“真没事了,谢谢您。”
她笑着,眼角闪过一丝泪光,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甄夫人见状摇了摇头:“若是烫到了,和我说,我这有膏药,也有专门治喉疾的方子。”
“好,”虞明窈垂眼,“就是浪费了您的茶。”
甄夫人闻言,缓缓坐回身:“茶能再泡,人没法活第二次。”
刚煮好的茶,就这样倒掉,她面上没有一丝可惜,只依旧动作轻柔,收拾起茶具来。
虞明窈看着她动作,偶尔也将眼神放在四周。
方才进来,她心中实是忐忑,不敢多看,四处张望。
这会儿,心神宁静之下,她扫视起四周来。
未到深秋,甄夫人这屋子里,就烧起银丝炭来,让人一进门,浑身暖烘烘的。
她的品味,也异常高雅。
进门东侧往里,是一扇紫檀木雕刻鸟兽花草的屏风,紧挨着有一架博古架,博古架上有一玉瓶,玉瓶里正是现下开得正好的苍兰与紫色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