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我弄不过他 第46节
陈嘉柔十三岁了,在家一直被教导要处处谦让陆诗云,不要和陆阿姨起冲突,得了陈咏的指使,她颤颤巍巍地过来拦薄悬:“哥,你不要跟阿姨生气了吧,阿姨说的都是气话,你要不就先让让她这一次。”
薄悬收拾行礼的动作停了一下,对陈嘉柔说:“我能让这一次,我让不了以后的每一次——”
陈嘉柔不太明白他的话:“可是,你听陈阿姨的不就好了,阿姨不会想害你的。”
薄悬有些无力,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他有选择的权力,他也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难道要牺牲自己和某个不知名女性的下半辈子,只为了满足陆诗云一个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他的行礼很少,几件衣服,一点个人用品,几分钟就收拾好了。
薄悬在离开的过程中生出了点后悔。冲陈嘉柔笑了一下,心想自己如果没有回来就好了,起码他们一家人还能过个高兴年。
陈咏追出来,跟到门口把人拦住了,不过没等他说什么,紧接着陆诗云也出来了。
陆诗云叫住陈咏,冷冷地说:“别管他,他想走让他走好了。”
薄悬停了下,在陈嘉柔和陈咏盼望他能服软的目光中,他最后回头对陆诗云说:“妈,你别去找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陆诗云脸色白了白,像看魔鬼一样看着他,嘴唇哆嗦着,然后在她发出声音之前,薄悬已经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大年三十晚上,薄悬带着行李袋和脸上的巴掌印,一个人进了空荡荡的电梯,电梯厢反射出他狼狈的模样。
电梯行至一半,进来两个下楼玩的小孩子。一大一小的两兄妹,其中年纪较小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子好奇地仰头盯着他,薄悬下意识地偏过脸。
到了一楼,大的男孩扯了下小女孩的袖子,两个人拉着手很快跑走了。
薄悬走出小区,在公交站台发了好一会呆,一直没有班车经过,他才意识到今天是除夕,而且将近晚上的十点多,就算放在往常,公交车也已经早早停运了。
薄悬沿着道路往前走,他不知道该去哪。
鞭炮声阵阵,天上渐渐飘起小雪来。路上时不时有车辆运行,但是很少有出租车,就算有,车上也是载着客的。
偶尔有路人和他擦肩而过,但是这个特殊的节日下,并没有谁特意关注他。
陈咏打了电话过来,应该是背着陆诗云打的,给他转了五百块钱,声音很低地嘱咐他在门口的酒店先住下,等过两天陆诗云气消了再说。
薄悬把钱退回去了,说没关系的,他自己能安顿好。
安顿在哪呢?
如果在a市,他起码还能回去学校宿舍,但是这里是海城。举目四望,面前只有陌生的街道和忙碌归家的车辆。
另一边,蒋寄野和一家大子几十号人吃了顿盛大的年夜饭,拿到厚厚一叠压岁钱红包。
一年难得一聚,晚饭结束后,父母上楼和叔伯们聊天,蒋寄野没跟着去,聊得都是他听不太懂的东西。
春晚的节目一年比一年寡淡。蒋寄野倒是想和边上一堆的堂弟堂妹玩,可惜,一来他们年龄差距大了,玩不到一块去,二来自打他抽条长到一米八七,快要比肩房门,就开始不太招小孩子待见了。
相比于人高马大的冷脸堂哥,他带过来的两只性格温顺任凭揉搓的狗显然更受欢迎。
蒋寄野备受冷落,只能去阳台跟爷爷的两只鸟唠嗑,谁知两只鸟一公一母忙着相亲相爱互相梳毛,也不搭理他。
不经意瞥见外头飘起雪花,蒋寄野心里忽然就软了下——海城极少下雪,这是这座城市实打实的第一场雪了。
蒋寄野终于找到个借口,掏手机给薄悬发消息:“看窗外,下雪了。”
隔了好一会,薄悬回复他:“嗯看见了。”
下面跟着一个小人撒花的表情包。
蒋寄野心说幼稚,手上很诚实地偷走他的表情包,怪可爱的,跟两只哑巴鸟聊累了,抬手回拨了个电话过去。
蒋寄野问他:“在干嘛呢?你们家年夜饭吃完了吗?”
薄悬清了清嗓子,像有些吃力地说:“吃完了,在看雪。”
他的状态不对劲得十分明显,蒋寄野说:“你感冒了啊?”
薄悬说:“有一点,可能最近讲话太多了,喉咙不太舒服。”
蒋寄野听见那头室外隐约的风声,笑容收敛了下:“跟谁讲话,你去当家教不是好几天前的事了,你人在哪呢?”
他冷不丁地发问,薄悬语塞了下。
“我……”薄悬没料到蒋寄野这么敏锐。还在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蒋寄野先声道:“你想好再回答——假话说多了,以后就算说真话我也不敢信。”
那头沉默,隔了很久,薄悬的声音重新响起来,微微发抖又如释重负压地说:“对不起,我跟家里人吵架被赶出来了,飞机停运,我现在正在去车站的路上。"
第52章
大过年的, 到底什么大事至于吵架吵到被赶出来——
蒋寄野让他就近找个暖和地方待着,赶过去路上还在琢磨这个问题。
到了地方,薄悬脸上明晃晃的一个巴掌印, 孤零零地杵在路边一家店铺的遮雨棚底下, 蒋寄野就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火也上来了。
草, 这一家人都是举世少见的奇葩吧。
先是当爹的出轨离婚,抛妻弃子, 做生意欠了一屁股的债, 反过来厚着脸皮来跟老婆孩子要钱。如如今, 当妈的也没正常到哪去,中国人都看重节日, 讲究的是团圆、和气生财。她和新家庭一家是圆满了, 反倒把亲生儿子赶出门,只管生不管养是吧。
除夕夜你让人上哪去?
说个不好听, 就算是两只狗,蒋寄野惦记着怕它们在家里无聊害怕,吃年夜饭还要把它们带上。
刚从一群扎堆玩乐的孩子窝里出来, 蒋寄野两相对比之下,恨不得把孩子要过来自己养算了。
酒店房间门口,蒋寄野接过服务员送来的冰块和毛巾, 关上门, 恰好薄悬洗完澡走出浴室。
蒋寄野把裹着冰块的毛巾递到他手上:“冰敷一下,消肿得快些。”
薄悬默默接过去贴在脸上, 苦笑道:“给你添麻烦了,好像每次很狼狈的时候都要被你撞见。”
他们不熟悉时,薄悬有意无意地展示自己可怜的那面,希望蒋寄野心软之下能更喜欢他一些。现在关系真正好起来, 蒋寄野能不问缘由地大半夜跨越半个城区为他跑一趟,薄悬反而希望他不知道得好。
蒋寄野该回复些什么?
‘没关系,我本来就闲着没事做。’
‘以咱们的关系,说麻烦就太见外了。’
‘知道狼狈就行,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哪句都不合适。
认识时间长了,薄悬看似冷冷清清对毫不在意,然而蒋寄野认识到本质恰恰相反,这人实际上是个情感上的高需求人群,单看前段时间的瞎折腾就知道了,他内心很希望别人,或者说很希望蒋寄野关心他。
蒋寄野难得语气温和说:“行了,你没事就行。”
薄悬垂头坐在沙发上,捂着冰毛巾:“我妈想让我出国,在外面镀层金,回来好找工作。”
这是在解释跟家里吵架的原因——但蒋寄野不知道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蒋寄野问他:“你不想去?”
薄悬摇头:“不想。”
“那就不去。”蒋寄野心说多大的事,“a大已经够出名了,一些文盲老板就算没听过国外的名校也肯定知道a大,你到国外,时间短了学不到东西,□□那种东西网上就能申请,去的时间长对找工作更没意义了,三五年再回来市场情况就全变了。”
薄悬叹息:“是啊。”
他离开三五年,足够蒋寄野身边人来来往往换过好几轮了,哪还会记得他是谁。
薄悬低着头:“听说很多人在国外待久了习惯外面的生活节奏,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蒋寄野从酒柜掏出瓶酒和一个玻璃杯,倒了杯酒递给他,闻言笑了下:“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爱国的,舍不得啊。”
“当然。”薄悬接过杯子,酒液还是冰的,据说红酒很助眠。
他看着收起酒瓶的蒋寄野:“你不喝吗?”
蒋寄野说,“我酒量不行,一喝多就容易犯浑,不喝了。”
薄悬想歪了。在正常人的思绪里,酒后一般接得都是乱性两个字。
薄悬忍不住追问:“哪种浑?”
“分情况。”蒋寄野说,“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
薄悬:“……哦。”
薄悬换到毛巾冰凉的另一面,重新贴在脸上,透过玻璃杯倒影,红肿的指痕好似浅了很多。
应该庆幸陆诗云是教音乐科目的老师,向来爱美的她出于职业习惯没有留长指甲,也没有像班上的女同学那样贴各种各样的水钻装饰,不然一巴掌下来就足够薄悬破相的了。
蒋寄野没再继续追问伤口,打开电视机转移开注意,各台春节晚会声音一出来,立马叽叽喳喳热闹得好像塞了满屋子的人。
看了一会节目,好像也就那样。
蒋寄野忽然福至心灵,问薄悬:“打游戏吗?”
业余活动从来只有看电视的薄悬发出灵魂疑问:“什么游戏,我不会。”
除了扫雷之外,不管哪种游戏他都不会。
蒋寄野:“没事,我教你,有我在,你等着躺赢就行。”
薄悬在他指导下了游戏,通过新手教学,然后一块组队上路,意外地发觉指挥像素小人并肩作战的感觉很不错。
两分钟后。
两个崭新的尸体整地并排倒在山坡上。
薄悬看向蒋寄野,蒋寄野啧声说:“运气不太好,这把有人在房子里面蹲守着伏击我们,我刚没看着,再来一把,你待会跟在我后面。熟悉下怎么操作就可以了。”
薄悬说好。
三分钟后。
两个人在一片火光中尸骨无存。
蒋寄野不信邪了:“再来一把。”
五分钟后。
随着几声枪响,缓缓黑下去的屏幕中央跳出game over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