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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我弄不过他 第58节

  蒋寄野瞥眼手机,想了想,脱掉身上刚穿起来的外套,撸起袖子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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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湾大厦,十七层,时针指向五点多钟,小助理推门送进来一杯咖啡,交接今日份工作,欢快地拎着包溜溜达达下班了。
  墙上时钟滴滴答答。薄悬埋头继续忙活,对过办公大楼的灯光接连熄灭,他签完最后一页纸,靠在椅背上歇息,猛然间意识到今天是周五,而蒋寄野没有过来。
  手机里最新一条消息停留在早上。这很不对劲。
  蒋寄野私下里是个很粘人的性子,以往像什么校内聚餐,社团活动,甭管鸡毛蒜皮大小的动向他都要事无巨细地报备一声,像这样沉默的情况还从来没有过。
  薄悬拿上门卡钥匙,带上办公室门,等电梯的间隙里拨通了蒋寄野的电话。
  那头响了好一阵无人接听,薄悬打算挂断重播的时候,听筒嗡得一声,传来蒋寄野模糊的声音:“喂?”
  薄悬说:“是我。”
  “我知道——”蒋寄野听出来了,“都这个点了,你下班了?”
  薄悬:“你吃饭了没,我现在过去找你。”
  那头不知在什么地方。嘈杂的背景音里隐约有女声在说话。蒋寄野忽然抽了口冷气,压低了声音:“不碍事不碍事,我打个电话,几分钟。”
  这句显然不是对电话里的薄悬说的。薄悬问:“怎么了?”
  蒋寄野:“临时碰上点事,这周末可能过不去了,忘了跟你说一声,不用等我,你早点回去吃个饭歇着。”
  薄悬感觉更不对劲了,试探问他:“什么事,方便带我一起吗?”
  “干什么,查我岗啊。一点小事很快结束,你就别跑一趟了。”蒋寄野笑了下,相处时间时间越久,越能发现他对身边人态度有多宽容,邢岳麓那样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的例外,不能太惯着。
  薄悬这回沉默更久一些,问道:“你没在学校吗?”
  蒋寄野像是不愿意透漏地点,偏偏撒谎技术拙劣,颠来倒去答得像个漏勺。背景音里又响起模糊的说话声,一个人猛抢上来,声线耳熟,大声地喊:“学长,别听这丫的瞎吹,他晚上在篮球场摔骨折了,就是死要面子硬扛着,大夫刚交代了,不能下地,这会还在医院做检查……”
  蒋寄野糊上刘洋的脸把人按了回去。短短几句话,该交代的已经被秃噜完了。
  蒋寄野怕薄悬多想,补充说:“没那么夸张,不小心剐蹭了下,来医院上个药。”
  薄悬静静问:“你在哪家医院,我过去找你。”
  蒋寄野简单说完地址,结束通话。刘洋伸手替他拿走手机:“这不结了,闹不明白你怎么想的,多好的增进感情的机会。”
  蒋寄野摊手向刘洋展示自己的状态——躺在病床上,左边小腿处剪开裤脚暴露出一大片的摩擦伤,待会还要做影像检查两个护士拿着器材为他处理伤口:“光彩吗?”
  他不要面子的吗,这倒霉模样像个木乃伊,蠢死了好吗。
  刘洋:“那人家早晚也要知道,瞒不住的。”
  “我想缓期几天。”蒋寄野觉得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再一想,原来撞车了邢岳麓的渣男语录。
  蒋寄野不想薄悬大晚上跨城区跑一趟,半个小时后人还是赶到了。
  薄悬循着指示牌走进医生办公室,医生正对着片子分析伤情。蒋寄野结束完骨显像检查,架着一条腿坐在轮椅上,相比于一旁紧张的刘洋,他的坐姿懒懒散散的,这个角度显示出他头发浓密得几乎看不见发旋的头顶。
  “学长。”刘洋一见到他,赶紧站起来招呼了句。
  薄悬冲他笑笑,碍于场合没有太多交谈,他将手搭在蒋寄野的肩膀上。继续听着医生嘱咐,蒋寄野一只手反过来盖在他手背上捏了捏。
  刘洋旁观两人一来一回互动,心里犯嘀咕——这二位的感情状况不是蛮好的,自然得跟结婚好几年的夫妻似的。
  蒋寄野小腿的胫骨处轻微骨裂,伤势不至于到强制住院的地步。他说要回家修养,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挥挥手就把人放走了。
  出了医院,刘洋要回学校,和薄悬一同把蒋寄野扶上车之后就一个人打车走了。剩下薄悬问蒋寄野:“你回哪?”
  人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回家,蒋寄野顺嘴就要溜出来个‘家’字,又紧急给刹住了。
  他的目光掠过薄悬及他不自知地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最后,朝着司机报出公寓的地址:“去你那住。”
  薄悬说:“你要不还是……”
  “算了。”蒋寄野知道他想说什么,“家里没人,我爸妈又出去开会了。”
  薄悬嗯了一声。一路无话。
  他本身是个话少的人,这一晚又沉默许多。
  蒋寄野腿上涂了药,裹了纱布和固定的夹板,好一番折腾才进了公寓的门。如此一来也没有约会吃大餐的性质,晚餐随意对付了事。
  蒋寄野腿上伤口不能沾水,打了一下午篮球,出过汗,身上味道不怎么好闻,如果是一个人在家就随便凑合了,大不了过后让阿姨换洗床单,但是让他直接躺在薄悬的床上就很有心理压力了。
  所幸,薄悬了解他的习惯,饭后主动进到浴室放洗澡水。
  蒋寄野撑着轮椅跟在后面,看了一会,目光落在薄悬身上时总感觉他好像又瘦了些。
  又是好一阵没见面了。自从上次见家长的话题无疾而终,薄悬忙于一桩大案,也为了给五一假期腾出空闲的时间。蒋寄野对此倒没有不适应。自打在一起就聚少离多。不过分别久了,再见面难免有种久违的感觉。
  小别在前,如花美眷在暖融融的灯火里给自己打点,蒋寄野有些意动,他叫薄悬的名字:“你过来一下。”
  薄悬停下动作,背对着他:“不洗了吗?”
  蒋寄野:“等会再洗,你先过来。”
  薄悬仍然杵在原地,没动弹。蒋寄野还在奇怪呢,拖着轮椅凑近一看,薄悬的眼圈红一半了。
  完蛋,蒋寄野心里咯噔一声,触到这位祖宗的‘林黛玉’开关了,将晚上的行为说话都过了一遍,面上笑道:“哭什么,一点小伤,你这反应搞得我下半辈子站不起来了一样。”
  薄悬把头撇开了,闷闷说:“没哭。”
  蒋寄野点点头,还知道给自己挽尊,顺着他的话:“行,没哭,我眼神出问题了。”
  薄悬出去找了张椅子拿进来,蒋寄野换坐到凳子上,脱掉衣服,脚上裹着几次保鲜膜,像一只宠物猫那样被薄悬拿着淋浴头从头到脚地来回冲洗。
  蒋大少爷前半生还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境地,头发、身上、到处湿淋淋的,更尴尬的是薄悬手指贴在皮肤上,他起了点反应,薄悬肯定看到了,略一停之后,继续替他冲洗,蒋寄野也佯装得什么都没发生的淡定样子。
  临睡前,薄悬拿出套寝具铺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要一个人睡外面,原因是睡在一起可能睡梦中会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
  蒋寄野一只手臂枕在后脑勺下面,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早知道我不如回家了。”
  薄悬将手里的水放在床头柜上:“那明天早上……”
  蒋寄野伸手去拉,没个提防的薄悬被这一下拽得往前扑栽倒在他身上,他唯恐碰到蒋寄野腿上的伤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刚要爬起来,蒋寄野一叠声地喊:“哎疼,疼,压着我腿了,你别动。”
  薄悬僵着身子不敢动了,紧张地问:“我叫个医生过来看看?”
  蒋寄野先乐了:“逗你玩的,没碰着。”
  薄悬没吭声了——他大概快被蒋寄野气死了。
  蒋寄野揽了下他的肩膀:“气性这么大。晚上没来也没跟你报备是我的错,分房睡就算了,我都成半个瘸子了,还真要赶我回家。”
  薄悬听着耳侧蒋寄野平稳的心跳声,好一会静静地说:“没生气,我是在想、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合格,不然为什么你腿伤了会不想告诉我。”
  第66章
  蒋寄野:“听听, 什么叫双标,这就叫双标,现在知道你碰见事儿不告诉我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了。”
  薄悬没能想到他压根不慌, 反而直接倒打一耙。眨眨眼睛, 对视几秒说:“那不一样……”
  蒋寄野:“哪点不一样。你告诉我。”
  薄悬一时语塞, 思考一番,最后只摇了摇头。
  蒋寄野哼笑道:“你不说我也能猜着, 怕给我添麻烦、脸皮薄、抹不开面, 原因无非就是这些, 你一忙起来吃饭睡觉都要撂到一边,因为点小伤叫你来回奔波, 但凡我还有良心我都干不出来, 本来想等过两天好得差不多了再告诉你,谁知道刘洋是个漏勺, 出卖兄弟,好了我决定这个月都不跟他打篮球了。 ”
  薄悬说:“你腿脚也打不了了。”
  “对啊。”蒋寄野长叹一声,喃喃说, “修养一个月,这下旅游也要泡汤了,可惜了了。”
  他扭过头来, 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消散下去, 一贯硬朗的面容上显出抱歉和遗憾,漆黑锋利的眉目都变得柔和起来, 简直不像他了。
  蒋寄野轻声:“有时候觉得你很喜欢我,有时候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你好像没把我当男朋友,没有哪对情侣因为怕麻烦就故意瞒着对方, 你会碰见各种问题,我也会,等将来七老八十,我真的站不起来躺在病床上了……好像不太吉利,算了,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你到时别提前让医生拔走我的氧气管就成。”
  薄悬:“……”
  蒋寄野:“你别这个表情看我,真有这样的事。"
  过年吃饭听人谈论,某地富豪携小三旅游,去机场路上出车祸进了重症监护室,被冷落多年的原配妻子接到消息,很多同意书需要她签字的啊。也确实赶去医院了,说愿意配合治疗,结果一会嫌弃国外药毒性大,要人包机连夜去首都请中医,一会闹着要找老神仙过来跳大神,说出车祸全赖路上撞见了小鬼,要祛祛邪才行——几个保守流程治下来,成功把富豪从重伤状态治成了植物人。
  人文学院的出身加上碎嘴子,一个小故事被蒋寄野描述得绘声绘色
  薄悬看着他,听到一半就开始跑神,魔怔似的,只看见他嘴巴在动,压根没听见后面的内容。
  毋庸置疑的蒋寄野是个很强壮的男人,薄悬刚替他洗过澡,一身结实的骨头,紧实有力的肌肉,薄悬完全相信他能够一脚踢断成年人的半边肋骨。
  他具有财富,地位,相貌,寻常人所渴望拥有的一切。
  薄悬有时候觉得他像一头气势汹汹的狮子,天生睥睨的气场,侵略性极强,穿着睡衣在公寓里团团乱转也像是在巡视地盘。
  而正因为如此,他偶然表现出的温和的另一面才会让薄悬感到心惊。
  薄悬经常跳出自己都为之迷茫的念头: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蒋寄野?
  不知道,他可太喜欢蒋寄野了。
  付出一分就索取到一分的回报,是在生意场中也难有好事,他对蒋寄野付出的一切都出自于自愿。但是,当薄悬有遇事隐瞒不报的前科,蒋寄野跟他做了同样的事,被抓到小辫子后理直气壮地反问他‘哪点不一样。’指责他不能双标。
  像一道天光穿透迷雾,暗红尘霎时雪亮,有个声音在薄悬耳边说:‘他知道我有多喜欢他,他也愿意像我喜欢他那样来喜欢我。’
  蒋寄野看他两眼,发现这人表情傻兮兮,脑子不知道溜到哪旮旯去了,怪可爱的。于是勾勾手指,示意他凑近点。
  薄悬以为他还有话要说,刚一接近,就被扶着后脑勺亲了个正着。
  吻是薄荷牙膏味的——蒋寄野死要面子,腿瘸了也得睡前把牙刷了,非说一个人站得牢,最后拿着牙刷,以金鸡独立的高难度姿势差点摔在洗梳台上,幸亏薄悬在旁边扶住了。
  亲到一半,薄悬浑身微微发抖。
  蒋寄野端详着放开他,不满意道:“……你笑什么?”
  薄悬心情好,联想到那副画面,笑得更厉害了,脑袋和声音一起埋进被子里:“我明天买点大骨头回来炖,医生说你要补补钙质,你别忘了提醒我。”
  蒋寄野动手把被子里的鸵鸟刨出来:“你不专心!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不是都说完了。”薄悬头发被拨弄得乱糟糟,一张脸上笑意盈盈看着他,鲜有过的情绪外露。
  蒋寄野手上一停,稀奇地看他好几眼:“等会,你今天这么高兴,碰上什么好事了,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薄悬摇摇头,爬起来说:“我去外面睡觉,还有点东西要看,要给你熄灯吗?”
  又要工作,蒋寄野仰身摔在大床上,有气无力道:“祖宗,咱歇一天成不,家里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地主家的驴也没像你这么勤奋的。”
  这也是蒋寄野无法理解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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