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很难想象她情绪激动会是怎样的场面。
  脑海思绪重新转回来,照顾别人久了,印芸竹下意识询问:“你为什么没心思?”
  这话带着哀怨,和质问伴侣为什么不爱自己没有任何分别。意识到失言,她咬了下舌头。
  “那你为什么没心思?”江梦合侧脸,眼底沉淀浓墨般的心思。
  “没心情。”
  “为什么没心情?”
  往日的江梦合点到为止,绝不会今天这样毫无眼色。那点想要挤入对方生活共同承担的迫切,换个细腻敏感的人早能觉察出来。
  而印芸竹仍然在专心开车,偶尔瞥向后视镜中的印璇,才会把心思落回来。
  却不知江梦合心底早已暗潮涌动,身体要比嘴上说的诚实许多,等话一出口,悔意漫上心头。
  不该急躁轻浮,主动的人总是会吃亏的,更让她滋长的秘密情愫浮出水面。
  江梦合并不觉得欢喜,尤其印芸竹的缄默把她推得更远。以往任何时刻旁观者的身份,现下都成了当局者迷。
  惶恐更多,怕自己不受控制,更不愿承认自己被牵着走。女人摇下车窗,让晚风清醒清醒。
  “当我没说。”
  各怀心思之下,她吐。出一口气,淡淡道。
  第30章 她最担心的,印芸竹和不伦不类的人混在一起
  新梧公寓黑黢黢隐在夜色下,唯独亮着几盏橘黄。色的灯。印芸竹把印璇从车里抱到背上,姐妹两人的影子落在地上,隆起小小的山丘。
  小姑娘累坏了,眼角留着干涸的泪痕,呼吸均匀搁在她的肩膀上。来回乱动,模糊间下意识呓语。
  “姐……姐。”她睫毛微垂,手指抠弄印芸竹的脖颈。
  江梦合手插。进口袋,腾出另一只替她捋头发:“小孩子精力有限,闹过也就好了。”
  这话落入印璇耳中,她缓缓睁开眼,往日透亮的双眸迷蒙黯淡。小孩子心思敏锐,琐碎的小事会记很久,并伴随年岁渐长,在心底深深扎根。
  尤其家庭不够和睦。
  印芸竹有意让她远离大人的纷争,好不去承担不该有的压力。她掂了掂背上的人,语气温柔:“马上就到家了,洗漱完再睡。”
  “对妹妹体贴照顾,难怪能疼人。”江梦合开着玩笑,她今晚的状态挺不对劲,让人有虚浮无边的不真切感。
  “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印芸竹轻叹*。
  公寓一楼的玻璃门上贴着红艳的倒福字,鎏金边在光下闪烁。正逢除夕,住在附近的年轻人几乎全回了老家。
  电梯门打开准备刷卡,她走进去,见江梦合站在外面。大衣衬得她身量高挑修长,长发被素色木簪挽起,清丽的眉眼如晕染的水墨。
  “你不上去吗?”见她迟迟不肯进来,印芸竹询问。
  江梦合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冲她扬了扬:“待会再上去。”
  “吸烟有害健康”的规劝卡在喉咙,她见不得对方自暴自弃的样子,哪怕只是简单的生活习惯不同。
  “待会就不给你留门了。”
  这话像两口子调。情时的嗔怪,江梦合听在耳朵里反而受用。她瞥向一楼靠墙的沙发,无奈耸肩:“不给我留门,今晚可要露宿街头了。”
  印芸竹不想成为虐待方,嘀咕些什么后嘱咐一句:“快点哦。”
  说完按下电梯的关门键。
  红色数字跳动,江梦合仰头看了眼,走到门口的绿植旁。硕大的龟背竹被带起摇曳,长时间未及时浇水,叶缘卷边泛着枯萎的黄。
  她拿起手机,回复才收到的消息。
  猩红的火光隐匿在葱绿中,烟雾缭绕朦胧女人的脸。盯着屏幕上的彩信,她长长呼出一口。
  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她按灭烟头,冷笑了声,站在楼下等身上的烟味散尽,才踱着步子走上楼梯。
  刚安顿好印璇,印芸竹又要给江梦合开门。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鼻息,她皱眉挥散,压低音量:“这么快?”
  “听你的话,只吃两根,”女人轻声咳嗽,欲盖弥彰补充一句,“我说的是烟。”
  印芸竹瞪她,清白的想法被多余的话搅浑。
  “我才懒得管你。”
  “小璇睡下了吗?”江梦合慢条斯理换鞋,她脱下外套,和印芸竹的挂在一起。
  “在我屋里,待会你洗漱动静小点。”印芸竹提醒,好不容易哄睡对方,她可不想半夜还要安慰一通。
  简单家常的对话给室内添了抹温馨,在家里失意潦倒的缺口被重新补上。上回特意给江梦合的买的日用品,印芸竹没舍得扔,又将其摆在台面上。
  她从淋浴间出来时,女人正弯腰洗脸。
  印芸竹扒着门框,经过前问了句:“你的烟瘾很大吗?”
  她能感觉到江梦合今天并不开心,即便对方喜怒不形于色,也能从细枝末节中推断出来。
  随和温顺的人,会有烦心事吗?
  闻言,江梦合抬头看向镜中。里面的人浓眉被晕成一色,睫毛挂着水珠,唯有眼底如墨色浓郁,深不见底。
  “烦心时会抽,”她顿住,以为印芸竹嫌弃,“你不喜欢,我以后戒掉就是了。”
  这种为了另一半而改变的行为,放在爱情里或许会令人感动到落泪,却并不适用当下的两人。
  印芸竹惊慌:“没事的,不用在乎我的意见。”
  说完,她捂住浴袍的衣领,小跑回卧室。
  客厅冷得不像话,未擦干净的水残留在脸上,凉飕飕的。江梦合收回目光,牙杯紧挨着印芸竹的放下。
  这一举动并没有让她得到安慰,甚至急躁冒进得带有侵略性。而江梦合知道,印芸竹内敛文静,并不喜欢太尖锐的人。
  她们两个,不是同类人。
  主卧内,窗帘半拉,露出远方大厦高低参差的轮廓。印芸竹手托着腮,端详印璇的睡颜。
  即便入睡也并不安稳,小姑娘眉头紧皱,来来回回醒了好几次,折腾印芸竹不得不念童话故事给她听。
  江梦合把被沿朝上拉,掖在印璇的下巴处。房间内清光一脉,和冷寂的夜交叠延展。
  其实她约莫能猜出来,在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印芸竹带着情绪蔫蔫的妹妹过来,也不过家长里短的小事。
  “和家里人吵架了?”她和印璇并肩躺下,望向印芸竹。
  理智告诉她不该产生好奇,感情总是占据上风。看似随口一问,实际上蜷缩的手体现此时的紧张。
  江梦合想起上次在平城,印芸竹嘴中“家里的催促”。
  夜深人静时,白天藏好的心绪便会像野兽奔涌出来。印芸竹头脑不太清醒,倦意袭上心头。
  “就家里两位吵架,不是什么大事。”
  她尽量将事实美化成不值一提的小事,稀松平常到不会惹人怀疑和瞧不起。再者,婚后哪有不鸡飞狗跳的?
  “你呢?”印芸竹轻拍印璇的肚子,反问,“怎么除夕夜还要跑过来?”
  她不认为江梦合是急色的女人,虽然那些甜腻的情话听得耳朵起茧子。
  “除夕夜就不能过来?”江梦合挑眉,把问题抛回去,“谁规定的?”
  “你家里人呢,不用陪吗?”印芸竹犯嘀咕。
  心里的天平再次倾斜,望向夹在两人之间的印璇,她忽然记起来,对方从未在自己面前提家里的事。
  接触过的人,除了郑欣悦就是叶熙阳,或许江梦合只是圈子简单,然而当对方渗透进更为私密的距离时,就像一滴油落入清水难以相融。
  “和你一样,吵架了。”女人简单的回答令她哑口无言。
  “所以才缩在我家里?”印芸竹在被窝里踢了下她。
  江梦合一味承受着,还未干透的发丝在光下润泽。她从鼻腔发出两声轻哼,像小动物被人揪住脖颈提溜起来。
  “我都无家可归了,”不知这句话掺着多少真心,话音落下,江梦合又恢复没正形的模样,“不可怜可怜我?”
  栀子香倏然弥漫,混合沐浴露的清爽气息。她突然凑上来,双眼紧锁印芸竹的唇。
  讨赏的语气让人无法招架,赤。裸。裸的眼神钩子似的。印芸竹不自在吞咽,目光从眉眼滑到对方的唇峰上。
  像被舔过,浅粉的唇。瓣丰润,江梦合缓慢张嘴,探出一小截舌尖。
  两人自然地吻在一起,和先前烈火浇油的激。情截然不同,细密得像浅尝辄止,仿佛真的像彼此情深。入骨的爱人。
  过程太过投入,以至于印芸竹压住印璇的头发,还浑然未觉。
  还是江梦合率先分开,仔细替她擦拭嘴角透明的涎液,淡笑着。
  “小朋友还在这里,睡吧。”
  把即将上演少儿不宜的罪名全部推给自己,印芸竹憋闷,索性关掉床头灯。
  视线转为昏暗,习惯以后,窈窕身形靠在床边。双眼被微弱光芒缀着,江梦合似乎在看自己。
  “印芸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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