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本该是惊骇的场面,但想到对方是江梦合,印芸竹放下心来,陷入柔软的枕中。
每次她喊自己全名,总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比如床上辗转缠绵,或像现在认真郑重。
“嗯?”印芸竹拉过被子,露出整颗脑袋。
额头处感受到喷洒的热气,她重又睁开眼,见上方阴影笼罩,江梦合正倾身靠过来
“怎么了?”她双手握住被褥,心中无端生出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对方应该维持同一姿势而酸痛,江梦合吻住她的额头。
“晚安。”
印芸竹感觉她想说的并非这个,可对方抽身已去,温热的触感残留在额间。
“晚安。”
她面向江梦合,轻声道。
本该熬夜守岁的日子,轻飘飘得像羽毛拂去,在撕下的黄历中淡而离开。
翌日早晨,印芸竹是被印璇闹醒的。
“江江——江江,你看我的牙膏,这个是最新款的蓝莓味。”印璇举起牙刷,在江梦合旁边踮脚炫耀。
印芸竹撑住上半身起来,旁边被单凌乱,掀开的衣角簌簌朝外漏风。难怪刚才便觉得左半边身子冷,八成是印璇起来没理好。
“大清早这么吵,不让人睡觉了?”印芸竹磨蹭半天,穿上宽松的居家服走向卫生间。
江梦合正站在镜子前,用手轻拍水乳敷脸,耐心回应小萝卜头的话。
“正月初一还睡懒觉,以后会懒散一整年。”印璇小大人似的教训。
“说得真好。”江梦合附和,眼神促狭。
“你还说呢,昨天要不是你,我和小璇早回来了。”印芸竹只敢在印璇面前摆长辈架势,一到江梦合面前,又像被训话的学生。
“抱歉。”慵懒的语调毫无道歉的诚意。
“没关系,昨晚我和江江睡觉了。”印璇见两人之间插不进去的氛围,努力蹦高引起注意。
这话点醒了印芸竹,虽然在外人眼中,两个beta不会发生什么。但以小孩敏锐的洞察力和恐怖的发散思维,加上之前同江梦合吵架被听到,很容易联想到真相。
印芸竹按住她的脑袋:“江江喜欢,嘉丽姐姐就不喜欢?”
果然,“嘉丽姐姐”四个字比单松月的话还管用,印璇像被按下暂停键,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我才不喜欢她呢,和你一样就会捉弄我。”她推开印芸竹,哒哒哒跑进卧室。
“别把牙膏弄到地上!”印芸竹特意叮嘱。
回头就见江梦合意味深长盯着自己,视线交错,前者把洗脸巾扔进垃圾桶。
“你和那个朋友,”她顿住,似乎在斟酌合适的措辞,“也像我们昨晚那样睡过?”
贝嘉丽和印芸竹两人从小玩到大,两家长辈关系又好,逢年过节会登门拜访送礼物。以至于后来两人性格大相径庭,情分也没疏远。
但同床是没有过的,毕竟离得近,有留宿的工夫都可以直接回家躺下。
印芸竹实话实说:“那倒没有,不过印璇挺喜欢她。”
嘴上说害怕和不喜欢,等贝嘉丽拎着零食上门,印璇又是另一副嘴脸。
闻言,江梦合淡淡笑着,重新面向方镜。
“你们感情可真好。”
吃完早饭,印璇已经跑到客厅去看电视,昨晚的坏情绪早就抛到脑后。印芸竹正要下楼扔垃圾,见江梦合正站在门关穿外套。
“你去哪里?”她拎着两大包塑料袋,说道。
女人整理好竖起的衣领,举止安闲:“今天叶姐和别人不在,我去工作室整理东西。”
大年初一还惦记工作,印象中江梦合不是演艺圈劳模的存在。
对于她的工作,印芸竹不好多问,交代一句“路上小心”,目送对方出门。
夜里飘起鹅毛大的雪,目光所及之处银装素裹,远近没有层次。她穿得单薄,搓动冻得发红的手,快速上了楼。
印璇正抱着小鱼疯狂蹂。躏,偶尔被动画片里的场面逗笑。印芸竹正打算换鞋,忽然看到柜台上的门禁卡。
表面被磨损得差不多,翻过来的左下角标注着“云娱文化”。
怎么这么不小心?
门禁卡不比其它,如果丢了,江梦合甚至连工作室的门都进不了。印芸竹本想发消息确认,又想着人没走远,趁现在出去说不定还能追上。
“小璇,你在家好好看电视,谁来敲门都不要理。”
她重新蹲下身子,边绑鞋带边说。
“好——”客厅那边的小孩拖长尾调,乖乖应答。
换了件厚实的外套离开公寓,正月初一的马路上冷清岑寂,空气中弥漫霜雪荡涤的气息。根据地图导航的指示,印芸竹找到云娱文化的工作室。
正是因为没人,她才敢大着胆子找来。
私心里,也想看看江梦合工作场地究竟是怎样的。
云娱文化坐落在商区附近,和一众高耸入云的写字楼相比,显得格外低调。正值春节,清爽的玻璃完全没有过年的氛围。
把车停在楼下,印芸竹发消息给她。
小竹同学:【你门禁卡落在家里,我现在在工作室楼下,你要不过来拿?】
按理来说,江梦合应该是先发消息的那位,但就像石沉大海毫无动静。
焦急等待中,印芸竹下车,环顾四周无人,把门禁卡塞进盆栽底下,并拍了张照片过去。
小竹同学:【门禁卡放这里,有空下来拿[图片]】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余光捕捉到台阶下的身影。
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身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黢黑的脸上因常年酗酒泛红。他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来回踱着步子。
和印芸竹对视时,对方撇开目光,似乎只是位过路的行人。
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心头,被男人长时间注视的感觉犹如附骨之疽。出于谨慎,印芸竹把门禁卡重新塞回衣袖里。
如果来路不明的人拿走这张卡,后果不堪设想。
等她再次起身时,周围早已没了人影。
但愿是自己多心。
回到新梧公寓,刚走进一楼大厅,身后有人叫住她。
“芸芸。”
没了昨晚的颓靡,单松月抖擞精神,嗓门大得和平时训斥印璇毫无分别。她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搓动双手夹在腿间,一见到印芸竹立马起身。
“妈!”印芸竹惊讶,“你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
“你一个人还没醒,说没说有什么区别?”单松月跟在她身后,走进电梯。
对于单女士的突然出现,印芸竹有许多话要讲。比如她和爸争吵之后的结果,然而嗓子像塞了团浸润的棉花,发不出半个音节。
总归是不愉快的回忆,无异于揭人伤疤。
看出她的犹豫不决,单松月捋了捋短发,故作轻松:“怎么大过年一副丧气样,小心一年都倒霉。”
她的这些话术被印璇学得十成像。
“不用担心,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会影响你的,”说到这里,她沉默一会儿,“如果真要离婚,小璇那边……”
“我会给她打预防针的。”
昨夜一语成谶。
两人边走边说,印芸竹走到家门口,正要掏出钥匙,就见印璇开门,身后还搁置着换鞋凳。
“妈妈!”她叫得响亮,整个楼道回荡小姑娘的嗓音。
“都和你说了不要随便开门。”印芸竹捶了下印璇的脑袋,后者连忙捂住跑开,拉开距离后做个鬼脸。
“是小鱼突然跑到门口,我看猫眼是你才开门的嘛。”
这话有理有据,印芸竹无法反驳。
“姐姐说话你听着就行了,犟什么嘴?”单松月换鞋走进客厅,“还能害你不成?”
单女士的到来,给家里平添几分热闹,空荡荡的公寓瞬间被人气填满。
主卧房门大敞,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因起来得匆忙,凌乱的床铺没来得及整理,恰好被路过的单松月看见。
“哎哟你瞧瞧,一个人住这么邋遢,以后谁和你过真就倒霉。”
彼时,印芸竹正在给小鱼添粮,听到动静连忙放下量杯。
“妈——”她火急火燎赶过去,连忙制止对方勤劳的手,“这是我的私人空间,待会自己收拾。”
“我都进来了顺道收拾一下。”单松月绕过她,直接掀开被子。
褶皱床单上残留着余温,两个同色系枕头并排,唯独中间的靠枕格格不入,是昨夜为了印璇,印芸竹从沙发拿的。
江梦合穿过的睡袍,甚至还搭在旁边的椅背上。
“怎么摆这么多枕头?”单女士皱眉,提起靠枕把压软的棉花拍匀。
“小璇说,床上的枕头不舒服,我临时拿来换的。”印芸竹扯谎,打算圆过去。
客厅电视的音量突然调小,印璇搂住挣。扎的小鱼,竖起耳朵。
她比上课听讲还要专注,拼命冲印芸竹递眼色。之前的耳提面命牢记心上,喇叭似的人这会儿安静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