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刚刚被副导演叫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听起来,似乎是下一场戏群演不够。
和蒋诗韵相处的每分每秒,都让印芸竹感到煎熬。想着跟组编剧一时半会走不开,她自告奋勇:“我去借吧。”
她记得江梦合的剧组离这儿不远。
几人循声望过来,方才讲话的女人皱眉:“你是……贺导演带来的人?”
贺平过来指导镜头,这一消息在昨天便传遍剧组,今早几人从车上下来备受瞩目,就连印芸竹也能混个眼熟。
“我是,”她把东西收拾放进口袋,想要离开被蒋诗韵香水包裹的区域,“隔壁剧组恰好有认识的人,我去方便些。”
闻言,正在补妆的蒋诗韵抬眼,略微侧开镜子去看她的脸,眼底含。着古怪的笑意。
那人紧拧眉头,纠结片刻后妥协,把大约流程和群像要求告诉她。
临走前,蒋诗韵弯起眼:“印小姐,早去早回哦。”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除了献殷勤刷好感度,印芸竹总感觉有另一层含义。
影视基地能够容纳多个剧组同时拍戏,一路上遇到许多眼熟艺人。她循着导航踏上台阶,登顶后见空阔的场地乌压压的人头。
比起艺术片,商业片的出手阔绰许多,据说为了拍摄搭景,能在两个月内斥资几千万。荒芜枯草地上,周围栽种低矮的竹树林,随风碰撞发出簌簌声响。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停在附近的大型设备和保姆车。随着导演抬手一声“过”,道具师跑上前帮忙清理现场。
印芸竹找到执行导演说明来意,对方爽快地指着几人过去救场。等候时,她环顾左右,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一众人当中,女人气质出挑,颀长身量贴合妆造,衣袂翩跹像月宫降临的仙子。此刻她正握着瓶矿泉水,仰头喝着,明显在日光下站了很长时间。
旁边的叶熙阳撑开太阳伞,把防晒霜递过去。
印芸竹嘴角不自觉翘起,她给江梦合发了条消息。
小竹同学:【猜猜我现在在哪儿[吐舌]?】
江梦合深呼一口气,感受手机震动,低头查看,不禁皱眉。
自从那日早上无意袒露,难耐之下被诱导着剖开心迹,她便感到后怕。尤其见说出口的瞬间,身上人眼眸明媚,荡漾的丝丝情谊,越让她深陷痛苦。
立马从昏头的状态清醒过来。
不该是这样的,边界感一旦瓦解崩塌,就难以再次建立。
抛开床上的事,江梦合保守独立,不喜欢别人过多干涉她的私生活。次次为印芸竹降低底线,等意识到不对劲时,对方堂而皇之挤进她的生活。
圈内多有金主和笼鸟的桃色新闻,她最瞧不起上位者为爱低头,没出息得连尊严也不要。即便她和印芸竹是双向,动情的一方总会更卑微些。
还偏偏在这个时候。
江梦合厌弃情绪被左右,像扎进心脏的一根钉子,拔除势必血淋淋。在独处的这些天想了许多,应该趁早和印芸竹断掉。
不同于印芸竹善良热忱,江梦合最擅长伪装成善人,逼迫别人做决定,而自己却站在道德制高点安慰。
她想慢慢冷掉这场关系,由印芸竹成为舍弃的一方。
因此看到消息,只觉得头疼又烦躁。
橘合:【?】
印芸竹盯着问号看半天,揣摩不出意思,她也不卖关子。
小竹同学:【抬头】
她放下手机,果真见江梦合抬起头来,又迅速低下。
估计以为自己在和她开玩笑。
印芸竹偷笑,蹑手蹑脚绕到竹林后面。绿植栽种密集,葱茏清新衬得衣角染上浅色的绿。
望着江梦合的背影,她凑过去,抬手拍了拍对方的左肩,如预料般看到女人眼底的惊讶。
“意不意外?”印芸竹上身前倾,圆眼弯成两片薄薄的月牙儿。
现下其他演员进屋休息,场上只剩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加之地方隐蔽,鲜少会有人注意这边。
然而,印芸竹并没有看到预料中的欣喜。
一袭白衣清冷不俗,给江梦合镀了层薄情寡义的气质。往日的温柔眉眼背光时,黢黑的眼眸沉寂所有的光。
“你怎么在这里?”
语气凉薄得好像对方给她惹了多大的麻烦。
从一股脑栽进去的热情中醒来,印芸竹勉强挂着笑:“我来了,难道你不开心吗?”
就在此时,亭内的导演似乎在喊江梦合的名字。
下一刻,手腕被一股无法挣脱的力道攥住,江梦合直接将她带进竹林深处。
日光错开顶上的枝节,刺得人睁不开眼。印芸竹去看身前人的侧脸,像当头被泼了盆冷水。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仔细想想也对,刚才人多眼杂,确实不应该那时候现身。
“江梦合,你等等我。”手腕被握得生疼,印芸竹轻声提醒,声音微弱得像出生不久的奶猫。
等到几乎看不见来时路,江梦合终于放开了她,转身质问:“谁让你来的?”
知道自己唐突,印芸竹盯着自己的脚尖,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终于,还是她先开口打破这份诡异,试探着伸出食指勾住江梦合的手,声音细如蚊呐。
“对不起,看见你太激动,没考虑那么多。”
“太想你了嘛。”
她以为对方怕被发现才发脾气,尽管只是语气比平时严厉了些。
江梦合最见不得印芸竹冲她傻笑,一肚子的火气,和先前要冷着她的决心,瞬间烟消云散了。
第36章 “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要同我说。”
竹荫幽闭,尖刺的叶轻轻晃动着,过滤日光下飞扬的粉尘。
印芸竹忸怩地站在江梦合面前,见后者没反应,用手指戳两下她的掌心,企图唤回注意力。
“我听你的话,主动和贺平导演联系,她没说通过,但也让我跟组和编剧学习,就来平城影视基地探班了。”态度诚恳听话,有邀功卖好的嫌疑。
女人端详她的脸,眼底浮现浓郁的暗沉。约莫半分钟后,她似是心虚地垂眼,反握住印芸竹的指节。
“手好点了吗?”她拉起来看。
右手无名指的指甲剥落,新长出粉白月牙。江梦合用指腹摩挲,力道极轻碰了下:“疼吗?”
被触碰到敏感部。位,印芸竹抽出手,自从上次从对方嘴中听出喜欢之意,她越来越肆无忌惮。
“你见到我,难道只会问手吗?”她揉。捏被攥出红痕的手腕,“假如再也好不了,你说不准拍拍屁。股就走人。”
“还说不嫌弃呢……”
她嘀嘀咕咕说了一堆,倒真把江梦合塑造成只愿享受情。欲的渣女。
江梦合一噎,失去了往日的圆滑世故,讲话带着几分不解与笨拙:“你手受伤了,我自然关心你的伤口。”
“如果伤到了额头,我也会心疼。”女人抬手在她脑门处轻弹,又安慰似的抚摸。
心疼两个字像烙在印芸竹的心上,她知道江梦合感情方面内敛,床上的情话与温柔是一回事,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中,这样的温存却是少数。
不含情。欲,钟情专一到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印芸竹没谈过恋爱,见过太多小说中海誓山盟的爱情,就误认为此刻的两人陷入新鲜的热恋,甜腻得心里冒出泡泡来。
“那我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让你心疼,”她腼腆笑着,又突然想到了别的事,“对了,我今天在剧组见到蒋诗韵了。”
“就是上次害我被夹的那位,换了造型差点没认出来。”印芸竹小声抱怨,低头玩自己的手。
也就忽略了眼前人脸上划过的不自然。
“然后呢?”江梦合语气紧绷,目光一寸不离落在印芸竹的脸上。
“她看我是贺导带来的人,无事献殷勤,不仅给我道歉,还要加我好友。”印芸竹乖乖回复。
江梦合抿唇,手贴在印芸竹的脸颊旁,轻抚道:“那你呢,给她了吗?”
柔和得像下意识的动作,微凉的指腹别开鬓角的碎发,替她一遍遍别到耳后。重复无意义的行为,掩饰内心的真实情绪。
幽邃的眼眸犹如不见底的深渊,漆黑中窥。探她的真实情绪。
印芸竹心头浮现一抹怪异:“她毕竟是投资方塞进来的,连导演都要看三分颜面,总不能为了我弄得大家不愉快。”
解释得滴水不漏,江梦合却沉默,拇指按住她的眼角,嗓音喑哑:“离她远点。”
“蒋诗韵不是好人,说的话也别信。”
听不出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印芸竹还以为她吃醋了,受用地蹭她的手:“这也能吃醋?我都没原谅她。”
江梦合浅笑:“就当是吧。”
直白坦诚得令人意外,反而让印芸竹不好意思:“你今天怎么回事?”
态度和先前别无二致,又让人觉得敷衍和疏离。仿佛两人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伸手时触碰的不是对方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