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回酒店的路上,印芸竹怀着抱着包,脑海回荡艾雪方才说的话。
她昨晚……居然和江梦合打了好久的电话。
和江梦合在一起时间不算长,可摸透对方的脾性,印芸竹也知她是个疲于应付麻烦的人。两人在一起通话次数虽多,可大多是寥寥交代见面的时间地点。
江梦合是个有耐心的人,又不像看上去那么有耐心,伪善的话说得多,连本人也分不清其中的虚情假意。
其实从开机仪式时,印芸竹就偷偷注意那边的人。因前天晚上在餐厅见过艾雪,她实在好奇对方的身份,询问米莹后得到了答案。
艾雪和江梦合相处时自然恰当,即便被拒绝也不会怀恨在心,靠过去讲些玩笑话逗后者开心,江梦合又捧场回应,画面刺得扎眼。
印芸竹本以为自己不在乎,可心中的不平衡让她生出几分嫉恨。才短短一个月,江梦合调整情绪的速度令人惊叹。
更让人质疑在上段情感中的真心。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摒弃脑海中的杂念。
管她和谁亲密暧昧,都与自己无关。
酒店被剧组承包以后,工作时间内整栋楼几乎都空了,宽敞明亮的大厅人影少得可怜,前台的小姐正坐在那里玩手机。
等待电梯抵达一楼,她走进去,按下楼层按钮。在门即将合上时,缝隙被伸。进来的手抵住。
印芸竹心惊,连忙按下开门键,女人的脸映入眼帘。
江梦合缓缓踏入电梯,今天没有她的戏份,因此穿了身常服。长直的黑发挽住,额前几缕碎发落下,她别到耳后,露出耳垂精致小巧的银钉。
“你就不能等下一趟吗?”回想刚才的场面,印芸竹还未从恐慌中回神,即使电梯有感应,可仍令人心有余悸。
“抱歉,回来拿东西,比较急。”江梦合站在角落,电梯壁倒映出颀长身影。
也不知抱的哪门子歉,印芸竹蓦地想起艾雪的话。
江梦合永远温和体贴,是非不分地将所有的好散给别人,不负责任索取爱慕后,在得到坦白的一瞬又抽身离去。
“没必要和我道歉,毕竟没什么关系。”印芸竹直视前方,言语流露出幼稚的赌气。
失重感自脚底传来,电梯稳步上升。
闻言,江梦合笑:“那你和谁有关系?”
这话不知是随口一说,还是暗指她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我和谁有关系都跟你没关系!”印芸竹觉得好笑,现在来装好人假意关心,当初干什么去了?
她性子软,可不代表棉花芯没藏着锋利的针尖,在狭窄。逼仄的空间内,抬高音量多了几分气势。
江梦合沉默,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指定楼层。
印芸竹走出去,正准备拐弯,却见对方跟上来,拦在她的身前。
女人脸色不如方才和悦,眉头略压下:“我现在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
“请问你以什么身份,站在什么立场过问我的事?”
当日的话如数奉还,印芸竹心中却并不觉得痛快。
她看到江梦合摸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拢住烟头点起火来,甚至不愿在自己面前演下去。
明晃晃的恶劣。
在失去身份形同陌路的那一刻,她站在眼前,自己就连污点也要一并接受。
江梦合不再会照顾她的感受。
白雾朦胧秀丽的脸,女人别过脸缓缓吐。出,露出分明的下颌线。
“同事。”
这回答太牵强,印芸竹忍不住想笑:“剧组那么多工作人员,你大可以去关心她们。”
“我只是个没话语权的编剧,实在承受不起。”
“非要这样说话?”江梦合皱眉,反感她的阴阳怪气。
“你当初什么态度,如今又要求我的态度,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望着眼前熟悉的脸,印芸竹觉得疲倦。
她不想继续和江梦合掰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不如一把火烧得干净,何必去摆出来重新打理。
“当时心情不好,所以迁怒到我身上?”印芸竹指了指胸口,“我是出气筒吗?想看到就一个电话打过来,不想看到就踢走,过几天又把人哄回来。”
“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既然闹得大家都不开心,又何必重蹈覆辙。”
意识到情绪激动,她放软语调,讲话带着闷闷的鼻音。
注定无法磨合,在看到已定的结局,还要不顾火坑往里跳吗?
“话说得过了,”江梦合皱眉,“同一个剧组,关系别闹得太僵。”
“是太过了,那我重申一遍。”
“江梦合,我承认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但分开了,我身边迟早会有别人,再续前缘也是互相耽误——”
“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互相耽误?”江梦合打断她的话,讥讽道。
印芸竹鲜少看她流露出明晃晃的恶意,语气像淬了冰寒凉。她屏住呼吸,心突然揪紧似的难受起来。
“难道不是吗?”
心被委屈浸泡得酸涩,只是一段随时可以抛弃的关系,为什么要走得艰难卑微,走得小心翼翼。
这声质问直击人心,江梦合深吸一口烟,火光黯淡,她垂眼不语。
连廊的窗户没关严实,风呜咽着朝里灌,驱散潦倒颓废的烟雾。两人默立对峙许久,女人率先打破沉默。
“是。”
嗓音被烟熏得嘶哑低沉,像割裂布帛后的毛躁边缘。
她承认了。
印芸竹扯起嘴角,临走前轻轻撞开她的肩膀。
走廊只剩江梦合一人。
她夹住烟头,直到火星燃尽传来灼烧的痛感,才后知后觉回神。
指节处被烫出绯。红一片,女人却恍然未觉。她盯着那处伤痕,走到垃圾桶旁。
回想刚才印芸竹的话,她按住烟头,用力捻了捻。
第46章 “印芸竹,你可真偏心。”
回到酒店,印芸竹换身衣服躺在床上,被烟味熏得太阳穴胀痛。
身上还残留江梦合的气息,她拉起被角捂住脑袋,翻身将自己蜷缩成蜗牛壳。
肩膀微动,眼眶湿热后尾随而来的是酸涩。一觉睡去,醒来已是下午。
她缓慢地掀开被子,发现米莹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到动静,对方抬手。
“你醒了啊?我听贺导说你身体不舒服,特意回来看看。”米莹打开桌上的塑料袋,饭菜的油香扑鼻而来。
“刚来平城,可能水土不服,吃点药就好了,”她从底下掏出几个药盒,“我买了煎饺,这会儿还是热的,你趁热吃吧。”
说完,她走到电视柜前烧水,准备给人冲药。
印芸竹头发毛躁凌乱,半坐在床上被掀了兔子窝似的。望着米莹为自己忙前忙后,说不感动是假的。
“谢谢你。”她擤了鼻涕,浓重的腔调带着惺忪的睡意。
“你可倒好,在酒店躲懒,都不知道今天片场上发生的事。”
嗡嗡的烧水声盖过音量,印芸竹脚摸索着拖鞋,跑去卫生间漱口后,回来吃午饭。
“怎么了吗?”她打开打包盒,询问。
“艾雪呗,嘴巴抹了蜜的甜,哄得执行导演晕头转向。”
“我记得今天没她的戏份啊。”印芸竹掰开筷子,顿了下。
米莹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不屑耸肩:“是啊,贺导说给她加点戏,结果这个艾雪就飘了,竟然跑去要求多加点和江梦合的对手戏。”
“贺导不同意,她又跑去求执行导演,两人就被骂一顿,那训斥嗓门可叫一个大,在场的几乎都听到了。”
“她刚入行不久吧?浮躁点也是正常的。”印芸竹咬了口煎饺,是猪肉芹菜馅的。
“是啊,居然跑去求执行导演,怎么想的……”米莹撇嘴,比了个大拇指,“能蠢成这样,是这个。”
“你好像不喜欢她?”
听这口吻,像是结怨已深。
“还行,以前和她合作过,可爱给自己加戏,我们做这行又要来回改,单纯烦而已。”米莹抱着枕头来回揉。搓,语气愤愤。
原来是打工人的怨念。
印芸竹不知道这种行为的轻重,于是询问:“那经过这件事,贺导还会用她吗?”
戏还没正式开拍,选角同样没对外公开,临时换人的事屡见不鲜。加上之前调整片段顺序时,把重头戏放在前面,就是以防万一。
她约莫能察觉到艾雪对江梦合的特殊情感,心中百味杂陈,又难免生出微末的阴暗想法。
“哪儿能啊,都是小事咯,哪个演员没被骂过?再说这艾雪有实力,短时间内找不到同类型的演员了。”
见水烧开,米莹将其倒进纸杯中,正准备抠胶囊,被印芸竹及时拦下:“不用,我调整好了,吃点饭就不会饿了。”
她并非真的生病,不过是躲避艾雪的托辞而已。
“行吧,那你多注意,要吃得时候自己拿,说明书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