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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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海寻洲路》的杀青宴在平城举办,印芸竹在这天之前,特意从泉城赶过去。
平城的风土人情比泉城好上许多,富饶丰盛的美食与古色古香的建筑群,形成这座城市的最大特色。
酒楼临近影视基地,推窗能望见街道上走动的行人。这天恰好飘了零落连绵的细雨,洒在青石板砖上意蕴十足。
印芸竹是最早到的,服务生正在布置餐桌,让她在外歇息片刻。
身为作者,她有幸与总导演和各路主演同桌,至于任妤和米莹,被助理安排在另一个包间。
这让她满意的同时又松了口气,熟人看自己与江梦合不伦不类的互动,难免会起疑多问。米莹好歹懂眼色不会干涉太多,任妤纯纯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
“印老师,好早。”
熟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吓印芸竹一。大跳。循声望去,江梦合立在沙发后。
女人气质淡然,仿若缀在绿叶脉络上的朝露,与门口雾蒙蒙的烟雨融为一体。
被她称为“印老师”,印芸竹颇有几分不自在。正经的称呼被赋予调。情的意味,容易令人浮想联翩。
“早。”面对眼前人装不熟的行为,印芸竹朝旁边挪动,给她腾空位。
“你来得也挺早。”
“上午的飞机,从别的地方中转过来的。”江梦合一路风尘仆仆,发尾染上润湿。
她睨着印芸竹身旁的座位,没有贸然落座。两人之间气氛诡异,还是服务生邀请她们进包间,才打破这份僵硬。
实际上,只有印芸竹一人觉得。
她查看提前订好的菜单,每盘菜要价不菲,四位数直逼五位数。换做之前,或许会来一句铺张浪费,可现在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对面。
女人单手抵住额头,悠闲地翻阅架上的杂志。那是当地文旅局为了宣传影视基地,特意在附近的酒店和餐厅开辟的角落。
江梦合指尖捻动页脚,忽地抬眼望向印芸竹,恰好撞上后者狐疑的目光。
偷看被发现,印芸竹心虚低头,捧着水杯啜饮。
今天的江梦合,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女人合上书册,双手交叠抵在下巴处。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印芸竹不擅长与人社交,找话题的行为显得笨拙。
要是以往,江梦合至少会嘘寒问暖,怎么也不会让场子冷下。如今恢复初见时的淡漠,反而让人不适应。
印芸竹倒不觉得对方非要舔着自己,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眼见江梦合状态好转,她该高兴才是。
就是有点……不习惯。
一点点。
“这不像你会问的问题。”江梦合轻笑。
“那我该说什么?‘能够见到你走出来,我真的很开心’之类的吗?”印芸竹模仿的口吻太贴合实际,幽默到勾起对面的兴致。
她羞赧红了脸,低头盯着菜单,密密麻麻的字却一个也没看进去。
总觉得这些话出口,有种事后洒脱的傲慢。她并非片叶不沾身的风。流性子,更不会遵从贝嘉丽的那些观念。以前的喜欢也是喜欢,又不是拿不出手。
何必非要在前女友面前,强撑自己过得很好。
她们甚至算不上前女友。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走出来了?”江梦合低声,含在嘴里的一句掺杂太多复杂情绪,让人听不清楚。
“什么?”
“这样不好吗?”女人弯唇,清凌凌的双眸望过来。
“你们来得好早!”
两人谈话间,米莹猝不及防出现在门口。
她扶住虚掩的门上,探出半个脑袋看两人:“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呢!”
“在酒店反正坐着,出来逛逛,不然待会雨下得更大。”印芸竹回答。
“我刚从机场赶过来,可怜到没落脚的地方,”江梦合意味深长瞥向印芸竹,“幸好这里有人肯收留我。”
米莹知道两人有关系,但具体如何还在观察。见她们光明正大敞开门聊天,心中的疑虑彻底打消:“江老师你可真幽默,你来我们包间,我收留你!”
聊天之际,人稀稀落落到齐。任妤鬼鬼祟祟在门口朝里张望,不情不愿被米莹拉走。
贺平和赵贞芳结伴而来,入座时还意犹未尽谈论平城这场春雨。
席间无非是期待票房的套话,全是幕后投资人和核心工作人员。生意上的事印芸竹听不懂,一杯又一杯被人劝着喝酒。
或许看她年纪小,可着劲儿欺负。贺平实在看不下去,在旁边劝两句才作罢。
“喝不下去就别喝,酒能是什么好东西?”她把浸泡的茶端过去。
“没事,不想让大家扫兴。”印芸竹连忙摆手,神情懵懂得像只兔子。
最后实在站立不稳,起身要去趟洗手间。
跌跌撞撞的模样令人担忧,贺平朝身旁的江梦合递眼色:“你跟过去看看,别让她走错厕所了。”
“这平城的米酒度数这么高?”赵贞芳打量手中的酒杯,没再去碰。
一桌人又借此另开话题,而走廊上的印芸竹贴在墙边,缓缓蹭向卫生间。
她嘴里嘟嘟哝哝碎叨半天,只觉得天旋地转。头顶的指示牌晕出重影,印芸竹就站在原地歪头辨认。
对自身酒量有清晰认知,却还是被旁边人忽悠,什么来平城一定要尝尝当地的特色米酒,度数不高尝起来又甜。
谁知后劲这么大。
印芸竹扶额,蹲在地上快要睡过去,在即将栽倒时猛然回神。
手臂已经被用力攥住,江梦合清丽的脸浮现在眼前。
“一个人可以吗?”嗓音剐蹭过耳廓,带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蛊惑诱哄的话语令印芸竹理智回神,她晃动脑袋,生怕自己在醉酒做了逾矩的行为,轻轻推开女人的手。
“没事的,我一个人——”
刚说完,太阳穴处像被尖刺穿过,后脑勺传来钝钝的痛,话音戛然而止。
“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印老师,需要帮忙吗?”
第60章 “朋友之间,可不会做这些。”
轻柔的嗓音蒙上的纱面,覆在耳旁犹如情。人呢。喃。江梦合将她扶在墙边,体面克制地松手。
有一瞬间,印芸竹觉得她是故意的,甚至设计自己醉酒,借机接近。可对方这番动作又不像,似乎只是纯粹关心。
“贺导很担心你,让我跟过来看看。”女人虚虚握住她的手肘,两人步伐缓慢进入卫生间。
微凉的气息裹挟初夏的燥热,驱散空气中的潮湿。洗手池前明灯乍亮,照在四围装饰点缀的绿植上。
后脑勺的疼痛难以缓解,印芸竹总觉得头晕,仿佛下一瞬就会栽进江梦合的怀抱。
似乎感受到她的警惕,女人后退两步与她拉开距离,像是证明自己的清白。
“明知道酒量不行,怎么还逞强呢?”她叹息着,镜里镜外的目光紧锁微醺的人。
“谁知道那酒——”印芸竹话卡在半截,喉咙的异物感堵塞气管,她连忙撑在水池两侧,作出干呕的模样。
“这么烈。”她补充。
伏在一旁半天,没吐。出半点东西,这让她感到挫败,也意味着还要忍受长时间的折磨。
嗓音被挤压变了调,闷闷得像蔫掉的草叶。江梦合从口袋掏出准备好的漱口水,递过去。
“漱漱口,不然一直难受。”
“你随身还带这些?”印芸竹睨了眼,没贸然去接。
“演员不是很正常?”江梦合被误以为蓄谋已久,中伤似的感到无奈,“公众场合总要保持形象。”
细长的薄荷绿包装,是清新的柠檬海盐口味。犹豫片刻,印芸竹别扭接过,嘀咕道谢,像说给自己听。
“谢谢。”
她其实想说,江梦合带漱口水才蹊跷。吻过女人丰润的唇,口腔湿润柔软,舌尖勾缠时会散出绵密酥麻的电意,弥漫到四肢百骸。
有时候彼此吻到腿软,自然而然相拥跌入床铺,再次新一轮的勾缠。
果然曾经的情侣做不了朋友,生活中的细枝末节被无限遐想,现实和回忆交错,让人产生强烈的落差。
印芸竹撕开包装,倒入口中认真漱着。不知哪根筋错位,酒精的催化下,她神志不清,突然被呛得剧烈咳嗽,连带清凉舒爽划过喉间。
“咳咳——”到最后,她直接蹲在地上,捂住胸口。
酡红的双颊引人遐想,喝醉的印芸竹看起来很好欺负,长睫润湿挂在眼上,敏感到哪怕接触别人的视线,都会跟着乱颤。
身前笼罩一片阴影,江梦合的中跟鞋映入视线。紧接着,栀子香划过鼻息,女人已经蹲下身子,轻抬她的下巴摩挲,缓慢磨人道。
“漱口也会呛到,你是笨蛋吗?”
唇上被拇指按压,作乱的指腹描摹着唇形,缓缓从嘴角嵌入嘴里。感受舌尖被拨弄,印芸竹蜷缩得像片含羞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