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女人眼底划过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果断,现在也没调侃的心思,郑重接过门卡:“我知道了。”
  等人走后,印芸竹推开主卧房门,见单松月趴在床沿,盯着存折上的数字发呆。
  从开始的激动情绪缓解出来,她现下默默抹眼泪,眼眶红了一圈,讲话抽抽噎噎。
  听见动静,她抬头,凌乱的发丝被泪痕黏在脸颊。
  “芸芸啊,你说小璇能回来吗?”讲到这里,单松月止不住呜咽,“怪我,怪我平时打击她,什么东西也不买给她。”
  “之前她不听话,我一气之下说不想要她,送给别人家养,她是不是放在心上了?”
  “才会这么罚我……”
  “她一定是听到了,我和她爸离婚也是……”
  她捂住脸,喉咙发出喘不上气的嗬嗬声,肩膀止不住颤动。
  眼见对方情绪决堤,印芸竹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妈,怪谁都不该怪自己,你为这个家操劳太多。”
  “绑匪大概知道是谁了,我保存通话录音,到时候让警方介入,我们就拿钱把小璇带回来。”
  “会平安的,不用担心。”
  这句话的宽慰作用无异于主心骨,在单松月拜天拜地无果后,她靠在印芸竹的肩膀上。
  “那男的要是知道报警——”
  “没事的,警方比我们谨慎。”只见对方激动得坐起来,印芸竹再次安抚。
  “好,好,”单松月双手交叠捂在胸。前,“会好好回来的,一定能平安的……”
  看她情绪平稳,印芸竹这才离开主卧。她坐在沙发上,盯着顶上的吊灯,只觉头晕目眩。
  哪怕惶惶不安,自己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假如她没头苍蝇乱转,单松月只怕更崩溃。
  话再好听,都是说给别人听的。
  被贝嘉丽敲打一番,即使内心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被按头接受。从男人的言语习惯,几乎找不到第二个人选。
  黄双在牢狱中蹲了十年,和日新月异的社会格格不入,习惯用前几年的旧手机,拍出来的照片像素够糊,对便宜的电子支付本能排斥。
  江梦合。
  印芸竹想打电话质问她,心口堵住的黑泥不吐不快,可又明白对方兴许并不知情,一味地发泄容易干扰理性判断,尤其对面的人是江梦合。
  心中不怨是不可能的,刚生出的几分心软此刻彻底消散。想起贝嘉丽所言,和江梦合牵连在一起的人,都会变得不幸,男人会像蜱虫那样扒在身上吸血。
  身体累得像滩水,复杂繁乱的心思缠在一起,她拿起手机,反复听和黄双的通话记录。
  “我想回家,这里好黑,什么都看不见——”
  印璇的哭声回荡在耳畔,印芸竹的心脏仿佛坠着铅球,沉甸甸的。
  听得久了,她慢慢品出一些被忽略的细节。
  这里好黑,什么都看不见。
  她赶忙翻出黄双发来的彩信,照片中的小孩缩在角落,黑黢黢的一团旁是散乱的红色砖瓦。
  像是毛坯房。
  印芸竹皱眉,见裸。露的红色砖瓦,不像是烂尾楼。加上泉城地段繁华,能够盘下的开发商不缺钱,烂尾的概率相较于别的城市更小。
  况且在人来人往的这座城市,男人并不阻止印璇乱哭嚎叫,是笃定不会有人找上门来。
  位置足够偏,应该能锁定是郊区。
  越往下盘,她越精神,线索剥丝抽茧摆在面前。印芸竹连忙拨通贝嘉丽的电话:“嘉丽,你知道近两年泉城有哪些地方拆迁吗?远离市中心,或者偏僻破败的楼。”
  对面停下按键,正把取出的两万朝包里塞。
  “你是不是有线索了?”贝嘉丽想到什么,“每个区不一样,要论远离市中心,波阳和玉新两个区最偏,波阳之前建过排废气的工厂,后来新兴环保材料上市,那边就荒废了。”
  波阳区靠近海岸,最边缘的南东村鲜有人至。倘若楼栋面向海面,是看不到城镇的灯火的。
  从这里驱车赶往那边,至少要一个多小时,对上了。
  “小璇可能在南东村,但我肯定是波阳区那一带。”印芸竹因这一发现感到激动。
  随即迅速冷静下来,就算自己知道黄双如今人在那里,还能做些什么?贸然找上门打草惊蛇,让对方转移地方,要是断掉线索,印璇同样杳无音信。
  不行,一切得等警方调查。
  匆匆和贝嘉丽道别,她选择报警。
  *
  砖瓦堆砌的破败建筑内,男人正用手电筒打光,在对面的墙壁上照亮圆形的光斑。他举起一瓶劣质啤酒,用抚手边缘来回磕碰,直到泡沫涌上,一股脑灌入嘴里。
  印璇缩在角落,圆溜溜的眼睛觑着出口。奈何周围陷入黑暗,根本看不清路。
  砰!
  啤酒瓶跌落在地,碎片炸开,混杂黄。色液体浸入石砖内,像狰狞流淌的深色血迹。
  小孩胆子小,被这动静吓得不轻,短促地惊呼一声。
  “叫叫叫!烦死了!”黄双恶狠狠瞪她,摇摇晃晃走过来,揪住印璇的头发。
  “治不了你姐,我还治不了你吗?”
  他把印璇掼在旁边的墙上,小姑娘皮肤嫩没受过委屈,很快额头渗出青紫色的痕迹。
  “你为什么要抓我?”印璇的声音小猫似的,她还没见识过人性本恶,居然企图和对面沟通。
  黄双盘腿坐在她面前,用拇指指了指自己:“你问我?”
  说完哈哈大笑,重新开了瓶啤酒:“江梦合给我不痛快,我奈何不了她,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尾音带着狠意:“老子坐过牢!根本不怕警察!尽管让他们来抓,江梦合敢耍我——嗝。”
  男人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起身靠在柱子旁,掏出手机快速拨打号码。
  前两次被直接挂断,直到第三次,冷冽熟悉的声线自听筒传来。
  “钱不够花?”
  江梦合的话语淬了冰寒凉,她极其厌烦被男人掌控威胁的日子。要是能够用钱打点,反而算了却一桩麻烦。
  本想让他在医院安度一阵时间,结果被院方以康复为由,主动送出来。
  出院以后,她便没再管他,这是多天以来第一次联系。
  “钱?”男人像听到天大的笑话,“江梦合,你以为给我钱,就算打发了?”
  “你的虚伪留给别人,老子不吃这一套!”黄双啐了口,“我打电话给你来,是想让你听听,你的好妹妹怎么哭的!”
  “哭!”男人打了印璇一巴掌。
  火辣辣的感觉烧得脸颊疼痛,印璇不敢放声,怕惹怒眼前喜怒无常的男人,只能忍住哭意朝肚子里吞咽。
  听见印璇的动静后,那头瞬间不淡定了。
  “黄双!”这是男人出狱后,江梦合头回直呼他的大名。
  “江梦合,你情。人的妹妹现在落在我手上,想要救她可以,听说你赚钱不少嘛。”
  男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起身走到楼梯口。
  “一千万对你来说想必是小数目,再把我安全送到国外。”
  “不然,这小孩可就没命了!”
  第62章 “我以为你不在乎我呢。”
  派。出。所内灯火通明,前几分钟正打盹的警官抖擞精神,招呼几位刚进门的不速之客。听她们捋完来龙去脉,手中的笔移速飞快。
  “已经调出附近的监控,三位家属耐心等待。”
  她耐心安抚为首的憔悴女人,对方眼珠布满红血丝,脸颊的泪痕还未擦拭干净。印芸竹搀扶单松月坐在沙发上,抿唇点头:“麻烦了。”
  贝嘉丽坐不住,双手环胸烦躁地走来走去。见她这样,印芸竹边搂着肩上的女人,边对她说:“要不你先回去吧,现在很晚了。”
  “你让我怎么睡得着?”贝嘉丽站定,“怪我,要是当时去小公园顺道看她……”
  她的脸上满是懊悔,仿佛胸。前憋着口气不上不下。
  “现在这样,再怎么急躁都于事无补,还不如耐心等待。”印芸竹垂眼,身形在惨白的灯光下更显单薄。
  “都法治社会,他怎么敢这么猖狂?江梦合不能看好吗?都有前科了!”贝嘉丽摊开双手,看似质问男人,实际矛头全都对准江梦合。
  印芸竹没有联系江梦合,且不说后者态度是否明朗,光从上次住院便能看出来,她对自己的父亲是有情谊在的。
  倘若打草惊蛇,对方暗中给黄双通风报信,自己和警方的布局白费,只会让印璇陷入更加困苦的境地。
  一想到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被人反绑在角落,吃不好睡不安稳,哭得嗓子都哑了,印芸竹就揪心得难受。
  上次从平城回来,她深夜回家感觉遭人尾随,之前还以为是错觉,如今只能怪自己太不谨慎。估计从那时开始,黄双已经盯上了她和印璇。
  耳边是贝嘉丽的抱怨和诅咒,印芸竹没吭声,只觉肩膀一沉。单松月不堪熬夜,眼角的泪还未干涸,沉沉睡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