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新鲜空气涌入,傍晚温暖的风裹挟橘黄。色的霞光,天际染上瑰丽的色彩,燥热的盛夏即将降临。
  不知是因眼前景象,还是在楼下反驳米莹的那番话,长期困扰她的,使心胸狭隘的囹圄渐渐消解。
  她深吸一口气,垂眼看楼下的小花园。浓密的绿化带中。央簇拥着歇脚的凉亭,小姑娘正被护工领着,迈着蹒跚脚步朝前走。身后的赵贞芳和尹书华望着这副景象,不知在讨论什么。
  陡然回神,江梦合喊了她好几声。
  她转头,见女人把营养液放在床头柜,无奈看着自己:“二十五六的年纪,怎么一天到晚心里装着事?”
  印芸竹抿唇,反问:“你刚刚说什么?”
  江梦合笑,耐心复述:“我说,给我买这个干什么?我喝了没用,又不能变成她们。”
  她指着营养液上的宣传语,无奈耸肩。
  “说不定呢?”印芸竹难得愿意接她的玩笑,双手搭在窗台上,上半身前倾快要探出窗外。
  她的言语流露出几分苦中作乐,江梦合心领神会。
  “也是,要是能像她们,我们也不会这么艰难。”
  迟迟不敢表明心意,连确定恋爱关系也踌躇不定。
  话音落下,她顿住,连忙扯开话题:“最近老是说这些有的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伤到脑子了。”
  最近江梦合总爱自嘲,似乎明白印芸竹不喜欢她道德绑架似的讨好。被对方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她的心态悲观许多,也只有在梦里,才会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聊以自。慰。
  房间陷入沉默,窗外的喧闹被距离拉远,传入耳中更加虚幻。
  江梦合望向印芸竹的背影,这些天在医院照顾,她气色渐好,与之对应的,眼前人清减不少。不大的骨架支起宽肩衬衫,纯白的布料透出肩胛的轮廓,背部显得单薄。
  她肤色白,被光影打磨后有着青春期女孩的水灵。
  久久未等到印芸竹的回应,她敛眸,准备重新躺回床上。
  掀开被子时,听到一声喟叹。
  “艰难又怎么样?以前没把这些当回事,现在你还会介意?”印芸竹回头,“如果你害怕,早就该回头的。”
  “我也是。”
  刚开始,江梦合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四目在空中交汇,她的眼底浮现犹疑之色,渐渐被诧异取代。
  她以为自己会错了意,小心试探:“你什么意思?”
  印芸竹不语,重新转身,单手托腮看向窗外,像怀揣青涩心事的少女。
  “你什么意思啊?”江梦合瞥见她发红的耳朵尖,面向她跪坐着,身体前倾想要下床。
  迟迟没听到回复,女人却不急,手死死攥住身下的床单,语气紧张中带着溢于表面的激动。
  “芸芸……”
  “好啦!”印芸竹受不住剖心的肉麻情话,急忙打断,“把伤养好,出院以后再说。”
  后面没了动静,她好奇转身,见江梦合盯着自己,唇角弯起微妙的弧度。夕阳的余晖透过眼底,将她的双眸照得亮澄澄的。
  落日像颗油黄的咸鸭蛋,慢慢坠入西山。
  “别这样看着我。”印芸竹别过脸,经过病床时手腕被人拉住。
  “真的没有做梦?”女人的眼弯得像两片月牙儿。
  小心翼翼的讨好态度戳中印芸竹的心,想起以前无数次辜负对方,俨然将曾经的自己打为坏女人。
  否则,江梦合该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对不起,”她垂眼看两人交握的手,“原谅我的任性。”
  手腕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江梦合把她拉过来,四目相对,彼此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我活该,只用这么点伎俩,就把我的芸芸骗到手了,”江梦合歪头,“怪我反应太迟钝,也怪我自以为是,什么都不和你商量。”
  长久的关系需要无数次的妥协和理解,她太小看印芸竹的喜欢,低估对方想要走下去的决心。不过确实不该怪江梦合,毕竟印芸竹的外表太具欺骗性。
  像从小到大服从长辈安排的乖乖女,从不行差踏错一步。
  印芸竹骨子里是个叛逆的人,在如流水线的轨迹上行进二十年,终于掌握人生的主动权。从摆脱家庭的束缚,到一步步实现经济自由,直至贺平找上门,算是寻找到梦想的价值。
  “什么你的我的,”印芸竹躬身,被女人的眼神勾得脸颊发烫,甩手道,“你是你,我是我。”
  “那我是你的。”江梦合丝毫不觉得委屈,扮作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她扬起左半边脸颊,意思再明显不过。
  “什么啊……”印芸竹鼓起双腮,讷讷道。
  然后趁江梦合不注意,在她的脸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不像印璇亲姐姐时响亮地表达爱意,是唇。瓣掠过柔软的安静,夹杂着温存和珍惜。
  江梦合这下是真的信了,又捧着右半边脸颊,得寸进尺:“这边也要。”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印芸竹脸皮学厚了,凑上前就要吻住。
  谁知江梦合比她更快,转头封住她的嘴唇,眼皮微垂,最后缓缓闭上。
  印芸竹眼底划过一抹诧异,心尖跟着发烫。
  两人舌尖相抵交缠,她抚上江梦合的鬓角,拇指在女人的耳后摩挲。她不会调。情,动作带着几分生涩,可正是这一点,更是挑起对方的欢喜。
  灼热的气息喷薄交融,不像**上追求极致的刺。激,她们相对而坐,感受彼此胸膛剧烈跳动的心脏,最后额头相抵,调整呼吸。
  身份快速转变,可相处模式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在接下来的几天,江梦合更加黏着印芸竹,连办公时都要抵在她的肩头,安安静静盯着屏幕。
  像只趴在肩膀上的慵懒小浣熊,偶尔打个哈欠,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过去。
  印芸竹唤她时,嘴里会嘀嘀咕咕应答,眼睛又不曾睁开。
  黏黏糊糊的氛围持续到出院那天,印芸竹去楼下办理手续,接到单松月的电话。
  “听嘉丽说小江要出院啦,请她来家里吃顿饭呗。”嘈杂的背景混合抽油烟机的噪音。
  正值周末晌午,大堂人来人往,她走出电梯,回绝道:“她还要回家放行李,赶不上午饭哎。”
  病房门口,江梦合坐在行李箱上玩手机,余光瞥见她的身影,息屏冲她比口型。
  谁啊?
  “我妈,”印芸竹回答,“让你去我家吃饭。”
  “哎你把电话给小江,我有话和她说。”那头的单女士听到江梦合的声音,忙不迭说。
  手机歪到一旁,江梦合贴着麦克风礼貌打招呼:“阿姨好。”
  这会儿懂分寸,没在单松月面前喊妈,印芸竹量她没那个胆子。
  “梦合啊,来我们家吃午饭啊,阿姨做了好几道菜给你补补身体,听芸芸说你爱吃白灼虾,我这次做了两碟……”
  长辈唠叨起来就会没完,江梦合竟然有耐心一一回应,最后语气为难道歉。
  “阿姨,我这边行李太多了,恐怕过去会添麻烦。”
  她回望门口三个行李箱,全是住院时零零碎碎的日用品。在出院的前一天,为了减轻负担,印芸竹连夜解决好几个果篮,为此差点受凉。
  “这算什么,先放我们家,我让嘉丽和小璇去搭把手,她们人已经在路上了。”
  先斩后奏卓有成效,两人对视了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无奈。
  “那好吧,我们在医院等她们。”
  与此同时,贝嘉丽死死盯着行车记录仪,在医院门口的露天停车场倒车入库。印璇坐在副驾驶,两条腿晃荡,嘬着嘴里的棒棒糖。
  “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晓得帮我忙,下车!”
  女人解开安全带,语气充满嫌弃。
  “我怎么帮你嘛,未成年不能驾车。”印璇搬出道理一套一套,被贝嘉丽弹了脑门。
  “小屁孩还学会顶嘴了。”
  一。大一小下车,小姑娘正准备跟在人屁。股后面,被拦在灌木丛旁。
  “你在这边看车,江梦合这人事儿多,行李肯定也不少,后备箱暂时不锁,”贝嘉丽转动钥匙扣,嘱咐道,“如果有可疑的怪阿姨怪叔叔过来,直接往车里钻,或者给我打电话,知道不?”
  她点了点空荡荡的的脖颈,而印璇相同的位置挂着新买的通讯器。
  “不许说江江!”印璇横眉竖目,像只炸毛的小刺猬。
  贝嘉丽轻啧,对她的顶嘴行为感到不爽:“等会看我不行,过来搭把手。”
  “知道啦,你啰嗦的嘞!”印璇把嘴里的荔枝味棒棒糖嚼碎,态度散漫,不知真听进去还是假听进去。
  等人踏上台阶,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印璇百无聊赖靠在副驾驶门上,环顾左右排查“可疑的人”。
  灌木丛低矮茂盛,酝酿泥土的腥味。盛夏枝头树叶繁茂,绿荫遮住她矮小的身影。
  附近是个小公园,提供给病患散心透气用。因靠近专用病房的楼栋,平时鲜有人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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