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家建祠堂要钱,回去也要盘缠,我穷的都快啃树皮了哪儿来的钱?
“这、这当然是很好的,”峰回路转还以为裴廖青要回裴家作妖,收容这样一个罪臣对裴远珍和远嫣的仕途也是大大不利,这尊瘟神自己愿意走自然再好不过。
陇西距离上京十万八千里,恐怕难得回来一趟。
“以后我不在父亲身旁,要劳烦远嫣替我尽心了。”裴宣幽幽叹气,显得分外不舍。
“这都是她应尽的本分,大小姐无需挂碍。”赵姨娘也不觉得五万两贵了,能永久送走这两尊瘟神,这个价无论如何也是值得的。
赵姨娘一旦想清楚倒也不拖泥带水,瞧天色晚了叫了丫头明日一早就去钱庄支取银子,又殷切嘱咐已是入秋,再往后山路落雪更不好走,话里话外恨不得直接撵人。
裴宣也很善解人意表示钱来了我当天晚上走都成,反正也就两件破烂衣裳当行李。
两人就这样友好的达成了共识,等裴宣将赵姨娘送走才转过身来:“出来吧。”
过了一会儿一个黑黝黝的影子才从墙角里走出来,这院子太破败了,后院墙早就塌陷,天色一黑从后边进来猫着腰躲着几乎没人能发现。
那人影杵在那儿没动,裴宣无奈,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月色幽寂,灵书站在你那儿,地上掉着布匹,眼睛瞪着她,一股倔样,两只眼睛泡着泪水就是不肯落下。
“夫人、夫人在的时候一直指望大小姐长大成人做了大官,回来让老爷好好看看,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怎么能……”
怎么能就为了这点钱就把它卖了呢?
她没说完已经哽咽的说不出来话了。
小姐是夫人的指望,又何尝不是她的指望?
裴宣伸出手擦了擦灵书的眼睛,灵书扭过头去,又没忍住哽咽了一下。
“傻丫头,你这两天在这府里觉得这府邸好么?”
“当然好。”就是因为好才更不平啊,凭什么让小姐在山上种地吃苦,他们在这儿山珍海味的?
“可你不知道这好的太过了,别看她们随便拿条烂胡瓜糊弄我们,那是宫里的贡品,寻常人家用不到,那天花厅的棋子乃是汝南郡上供的珉玉,佛堂上的瑞金佛像更是远从豫北进贡而来,傻灵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灵书被一连串听都没听过的东西震住,丝毫没思考跟自己一样住在穷乡僻壤的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脑袋快搬家了,我这位老爹可是一位巨贪,京中不贪的官少,可他并不位居要职,不过在御史台也敢如此大张旗鼓的贪墨,所依仗的不过太后看重几分。”
“有太后看重不好吗?”灵书不明白,如今陛下虚岁不过五六,朝野内外由太后一手把持,有太后看重是多少人求而不得之事。
“我们当今太后是什么好人吗?她可是一等一的心狠手辣狠心凉薄之人,昔年太祖命她为诸皇子公主授课,她亲自教导五年有余,太祖驾崩当日便下令格杀所有皇子公主一个不留。”
要不是因为有她娘的缘故在,裴宣甚至觉得子书谨会连她一起杀了。
灵书哪里听过这等宫廷隐秘,吓的浑身一抖,半晌才呐呐道:“可那不是先帝杀的吗?”
裴宣:“……”
先帝要是有这个气魄也不至于被子书谨这个毒妇逼死了,现在跟你一起在这儿啃菜叶了。
第12章 那……如果那个人骗你了?
裴宣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次伸手过去总算没有被躲开。
“总之太后是想卸磨杀驴,这样赚钱的门路她肯放手塞给老头,就是让老头子做她喉舌,好在朝堂上刺平南王,但她也绝不会坐视老头子真拿银子做大,不过等养肥再杀罢了,至多不过五年,裴家将有灭门之祸。”
“他们如今不过是坐在坟堆里快活。”
这话说的渗人,灵书再如何倔强到底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吓的一哆嗦:“那小姐我们怎么办啊?”
小姐也姓裴肯定跑不了,若有灭门之祸家中奴仆也要跟着遭殃。
“笨,还能怎么办,跑啊。”裴宣曲指敲了一下灵书额头。
“啊?”
“啊什么啊?他们坐在坟堆上快活起码也是快活过了死了不亏,咱们可是一点福没享到,如今拿了银子咱们就去关外改名换姓过咱们的日子去,就是真被不远万里追杀上起码也是过了两年好日子。”
“关外?”灵书有点忐忑,“那里*的人讲汉话吗?小姐我们在关外能活的下去吗?”
“有银子怎么会活不下去?我们买一大片草场,养一群牛羊放牧,住能够挡住风沙的石头房子,关外有广阔的草原,等到了关外我再买一只小马驹教你骑马。”
一边是跟着一起杀头,一边是离开这里背井离乡去关外,灵书虽然有些害怕,但明显更能接受后面一种结局。
赵姨娘家里是真吃上了肥差,没两日就送了银票来,鉴于裴宣爹妈都是土匪,从小在匪窝长大,对土匪有深刻了解,她决定把银票多兑换几张外加融成金银挨地儿藏好,免得被刮去一张就丧尽家财了。
对于关外之行灵书还是忧心忡忡:“小姐您去过关外吗?”
“当然没去过。”无论作为裴宣还是裴岁夕她都没能跑路过。
灵书问完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蠢话,小姐从小跟自己一块长大,去哪里她不是跟着一起的?不由得懊恼的拍了拍头。
“那小姐你怎么知道关外长那样的啊?”
“别人告诉我的。”某年某人曾拿这个意图忽悠她御驾亲征。
灵书更不安了:“那……如果那个人骗你了?”
裴宣沉默了一下:“那我就托梦骂死她。”
毕竟她现在也不可能闯进平南王府把郑希言暴打一顿。
别说郑希言了,平南王府的府兵都能直接套她麻袋,谁让裴远珍那老东西前两天又参了郑希言酒后纵马。
别不是前两天她祭日喝酒又没哄好追云吧?追云性子烈生气了真不好哄。
裴宣往后看了一眼,太平街数里路,最靠近宫阙的那座宅邸属于郑希言,再往里就是万丈宫墙。
若无意外,她将终生不会再踏足此地,去江南塞北,太行蜀道,哪里都好,总之与这群黑心肝的……
她还没感叹完,旁边灵书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姐……”
她寻着灵书的目光看过去,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对她露出一个热泪盈眶的笑容,眼泪都快滚下来了。
裴宣:“……”
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第13章 我这辈子都不会出卖小姐的!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没错,老者抬起袖子抹了把脸,颤声开口:“大小姐,老奴可算见着您了!”
裴宣唬赵姨娘那段话不算完全假的,她确实有个舅舅要回来了,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裴宣硬着头皮跟着老人家走进一座三进的院子,这院子处在闹市中,并不过分惹眼,但这个位置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推开院门但看一中年男子立在院中。
鬓已斑白,脸也沟壑密布,手更是如枯木一般立在身后,但体格筋骨还是能一眼看出是练家子,而且是个中高手。
裴宣还没说话那人已经转过身来,一双浑浊但很有神的眼睛停留在她身上,瞳孔震了震。
那是一种很复杂,感慨、欣慰又带点悲切的眼神,但很快那些情绪就散开了来,那男子快步向前走了两步,抬起蒲扇般的手就放在了裴宣鬓边。
裴宣下意识想躲一下,但那双快要溢出滚烫泪水的眼睛让她有一瞬犹豫。
于是那双手便落在了她头上,手是粗糙的,有厚重的粗茧遍布,习武的人体内气力流动,体温较常人要高一些,甚至有些烫。
裴廖青一开始手是不敢放实的,但见裴宣不曾躲开才用拇指轻轻摸了摸裴宣鬓发:“你很像你母亲。”
说完这句话他便收回了手,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那双手很快落在裴宣肩上捏了捏。
“身子骨怎么这么差?裴远珍那老东西没给你请武师么?裴家的儿女怎么能不习武?”
“衣裳这么薄?都快入冬了裴远珍这个老不死的不是有权有势还想把我拦在关外不让进吗?怎么家里连件厚袍子也没有?”
说罢一把按住裴宣的肩膀:“快进来,老宗,去把我在西荒扑杀的狼王皮拿来。”
裴廖青气力足声音洪亮,按住裴宣的肩膀裴宣几乎没有逃的余地,很快老宗就拿着一件灰狼皮子出来了,拎住脖颈皮抖开来:“大小姐快来试试看合适不?不合适老奴给你裁一裁。”
“咱在西荒没裁缝都是我裁的,西荒人都夸咱裁的好!”
老宗一边自夸一边拉着裴宣往里走,给她展示兔毛毯子和羊毛的手套问她想要什么样的,他比划着裁,等盛情难却的裴宣走出来时灵书眼眶已经红了。